奉天殿内,气氛虽显轻松,但每个人心中都明白,当前的大明并未真正摆脱危机。唐赛儿的直言带来了一丝民间的质朴,而姚广孝的精细谋划则将这些建议融入了大局。
朱雄英看着姚广孝,眼中带着些许沉思。他挥了挥手,示意殿内侍从退下,随后才缓缓开口:“道衍,钱庄的事不难处理,但商贸中的利益纠葛却复杂得多。这些人可不像官员,他们心中无君臣之义,只有铜臭之念。你可有进一步的规划?”
姚广孝沉吟片刻,拱手说道:“殿下所虑极是。臣以为,当前之策,不止在于整顿民间钱庄,更需从源头上理顺商贸规则。臣拟设立‘通商司’,由财政部分管,负责登记、审核钱庄与商号的经营行为。凡商号资金流转、借贷利率,均需备案审核,违者严惩不贷。”
朱标闻言,面露赞许之色,缓缓点头:“通商司之设,的确能理顺商贸,但这也可能触动商贾利益,引发民间反弹。道衍,你可曾考虑如何平息这些隐患?”
姚广孝微微一笑,目光透出一丝深邃:“殿下所虑,臣已预见。臣以为,可设三道缓冲。其一,颁布‘免诉三月’之令,凡自愿登记备案者,三月内免除旧账追究。其二,朝廷引导部分富商投资民生工程,如修渠筑路,以功补过。其三,设立商会代表,与官府协商,维护其合理权益,令民间知晓,朝廷并非一味压制,而是重在引导。”
朱雄英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满意:“好一招怀柔与强制并行。通商司之事,交由财政部配合落实,你亲自督办。”
他话锋一转,又看向三宝:“三宝,你这些年随我办事,商贾之流交往也不少。此事需要有人在暗中监控,确保那些商贾不敢阳奉阴违。此事,交由你负责。”
三宝一愣,连忙躬身应道:“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托。”
正说话间,随侍再次匆匆进来,神色凝重:“殿下,南京急报,户部尚书刘观突然病倒,无法视事。”
朱标神色一凛,侧头看向朱雄英:“雄英,这户部事务正值多事之秋,刘观病倒,事务恐生延误。你意下如何?”
朱雄英略一沉思,语气平静却坚定:“户部事务不可荒废,立即调尚书衙门二堂官暂代刘观职责。此外,道衍,此事你也需关注,务必确保财政部与户部交接之处,无一遗漏。”
姚广孝躬身应道:“臣领命。”
唐赛儿听着一众人讨论国事,忍不住插嘴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成日里只知道算来算去,就不能少点折腾,别让那些当官的和商人都恨得牙痒痒吗?”
朱标笑了笑,语气柔和地劝道:“赛儿,这国事如同织布,经纬交错,不可急于一时。”
“你不知,雄英所图谋的,可不仅仅是历朝历代的版图,雄英所图谋之事,可保我大明千年不败。”
唐赛儿撇撇嘴,也没再多言。
“行了,爹,我先去户部看看,如今正是权力分化的时候了,乱点可以,但是别真出乱子了。”
朱标挥了挥手,示意朱雄英离去。
唐赛儿看着朱雄英离去的身影,不禁蹙了蹙眉:“夫君,你说说,雄英这般,真的好么?”
朱标莞尔一笑:“现如今,这不是摆明了要将雄英给扶持上去么,爹那边都快成了雄英的一言堂,我这个太子,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权力都交接出去了。”
“加上这次变革,雄英算是以铁血手腕强压一切反对之声,那这未来,不都是雄英的么。”
“可是,夫君,你心里没有芥蒂么?”唐赛儿问道。
“芥蒂什么,一年前还是两年前,我就跟雄英说过了,我本无心这个位置,如今身上毒也解了,前朝那些余孽也都被这次清洗杀得差不多了,那我还有啥不满。”
朱标说着,深深的看了唐赛儿一眼:“就是不知道陈赤脚那药方子找的怎么样了,等着你身子骨好起来了,咱俩游遍大明,看看咱大明的大好河山。”
另一头,朱雄英刚踏入奉天殿,殿内坐着一个人,独自在那拿着酒壶喝着,突然他双眼一亮。
“四叔,你回来了?!”
朱棣转过头,看着朱雄英,哈哈大笑:“有些时日没见了,如今长高了不少,不错。”
朱雄英见到朱棣,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四叔远征归来,可还顺利?这次回来,该好好休整一番了。”
朱棣哈哈一笑,将酒壶重重放下,语气中透着一丝豪气:“顺利?再顺利不过了!谁不服,两炮下去,老老实实的,敢在我大明叛乱,那不是点着灯笼上厕所是啥?”
朱雄英坐到朱棣身旁,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轻声说道:“四叔辛苦了。这些日子,朝中确有不少改革,爷爷将重任交给了我,我也只能勉力而为。”
朱棣微微一怔,仔细打量朱雄英,目光中多了几分欣慰:“雄英,能有这份谦逊,四叔我很高兴。不过,这大明江山,岂是几个商贾、官员就能搅得乱的?有问题,大刀一挥便是,何必过于顾虑?”
朱雄英摇摇头,眼神坚定:“四叔所言虽不无道理,但如今的局面,靠刀枪解决的只是表象,真正的隐患在于人心。若不能以策理顺,杀戮再多,也难治根本。”
朱棣闻言,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但嘴上却故作不屑地哼了一声:“哼,听起来倒像是个说书先生的道理。不过,你既然能想清这些,看来朝中有你打理,我也放心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卷地图,展开在桌上:“这是北疆各部落的分布图。这些年来,我来来回回跑了无数次,对那里的地形、势力了如指掌。若你想真正保住北疆安稳,就得借助商贸往来,把这些部落牢牢绑在大明的利益链条上。”
“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四叔也没啥要的了,如今北方已经打下来了,雄英你到时候能不能给咱封个征西大将军玩玩?”
朱雄英低头看着地图,眼中泛起光亮:“四叔所言极是。若能让这些部落依赖大明,自然不敢轻易生乱。我会安排通商司将北疆的商贸规则纳入规划。”
“不过正好碰到四叔了,征西大将军之事先放放,我也有话要跟四叔说。”
朱棣又拿起酒壶抿了一口:“雄英,四叔对你不差吧,连个征西大将军都不给咱啊?”
朱雄英沉思片刻,直言不讳:“四叔,我这有个好想法,不过现在只是设想阶段,想问问您意见。”
朱棣大笑,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你若是让我出去征战,哪怕是削藩又如何?”
朱雄英听到朱棣这句带着豪气与试探的话,顿时笑了:“四叔,您这话说的,好像我有心让您去做什么危险之事似的。”
朱棣放下酒壶,目光灼灼地盯着朱雄英:“雄英,咱是自家人,直说便是,哪怕是削藩,我也理解。莫不是你打算先礼后兵,做点动我藩地的文章?”
朱雄英摇了摇头,正色道:“四叔,这些年来您为大明鞍马劳顿,北疆平定之功,天下共睹。我如何会动您的藩地?”
“不过,大明如今局势复杂,藩王们虽是皇室血脉,但手握兵权,未尝不是一隐忧。”
“我并非要削藩,而是想建立一种制度,让藩王们既能有所施展,又能彻底解除朝廷的后顾之忧。”
朱棣挑了挑眉,露出几分兴趣:“哦?说说看,这制度如何能让大家都满意?莫不是推恩令?”
朱雄英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徐徐说道:“是也不是,我准备收回兵权封地,让各路藩王在兵部任职或者其他的,无论文武。”
朱棣闻言,略微皱眉:“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但剥了藩王的兵权,难免让人觉得心里不痛快,那你想过比如你表弟,高炽,高煦,他们怎么办?”
朱雄英点了点头:“四叔所言极是。若要推行这一制度,必须辅以安抚之策,若是保证皇室成员未来的发展,我会拿出一部分盐铁税出来,各个叔叔们平分,不至于让皇室成员饿死,也不至于让皇室后代过于膨胀。”
“至于任职方向,全凭个人意愿,既可牵制朝臣,又能让皇室子弟不会游手好闲过于纨绔。”
朱棣低头沉思片刻,忽然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好大的手笔!既想要兵权,又不想寒了宗室的心,还能想出这种两全之策。我不反对,但其他人可未必会配合。”
朱雄英微微一笑:“四叔愿意支持,是我推行此策的最大助力。有您带头,想必其他叔叔们也不敢轻易反对。”
朱棣拿起酒壶,又灌了一大口,豪迈地说道:“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四叔还能说什么?行吧,我支持你!不过有一点,你得答应我。”
朱雄英笑道:“四叔请讲,只要我能做到,必定全力以赴。”
朱棣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削藩也好,改制也罢,我要出去打仗,若是将我关在这京师,和笼中之鸟又有何区别?”
朱雄英正色道:“四叔所虑极是。北疆事务,仍需仰仗您多加费心。待我理顺内政后,必为四叔提供更大的支持。”
“我说的可不是北疆。”朱棣轻轻一笑,拿着酒壶晃晃悠悠的朝殿外走去:“那四叔就看你如何施展这惊天的抱负了。”
朱雄英目送朱棣离去,殿内一片寂静。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思绪万千。
削藩虽是大计,但如何在推行过程中平衡皇室利益与朝廷稳定,却是一场艰难的博弈。
朱棣的支持固然重要,但其他藩王是否会同意,朝中大臣又会作何反应,这些都需要深思熟虑。
姚广孝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朱雄英的神色,轻声说道:“殿下,方才您与秦王殿下的谈话,臣都听得清楚。若殿下真心施行此策,不妨先行试点,以北疆诸部与内地商贸为引,试探藩王们的反应,亦可逐步施压,以稳妥为先。”
朱雄英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坚定:“道衍,你说得对。这件事不能急,须得循序渐进。通商司的建立就是第一步,让商贸与边疆事务相辅相成。其次便是废除不必要的武备权,逐渐弱化藩王的兵权。”
姚广孝微微一笑:“殿下雄才大略,臣定当全力辅佐。但臣有一言,殿下务必谨记——此策虽好,却动摇根本,难免会激起反弹。殿下需提前布置一切,以应万全之策。”
朱雄英沉思片刻,缓缓点头:“我明白。宗室安抚与朝中党争需同步进行,这是一场漫长的棋局。若能一步步引导,他们的反抗终将化为妥协。”
他话音刚落,殿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侍匆匆而入,跪地禀报:“殿下,急报,湖广一带出现民乱,已有数十人聚众滋事!”
朱雄英眉头紧锁,随即沉声道:“传令兵部,迅速派人前往查明情况。道衍,这事你怎么看?”
姚广孝拂袖而立,神色肃然:“殿下,若处置不当,民心尽失;若能平息,则改革势头大振。臣建议,先以怀柔之策安抚民心,再严查幕后煽动之人,以儆效尤。”
“何况这段时间,叛乱还少么?不过是北方的火烧到了湖广罢了,不足为奇。”
朱雄英点了点头,神色深沉:“道衍所言有理,此事需速战速决,以免局势扩散。”
“传令即刻起草诏书,告谕湖广百姓,朝廷正筹划减免赋税,同时安排赈灾粮草送往灾区。”他顿了顿,目光一寒,“另外,密派锦衣卫,暗中查清这次民乱的源头,务必将幕后之人一网打尽。”
姚广孝微微躬身,目光如炬:“殿下,如今,可不叫锦衣卫了,您又叫错了。”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