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老娘与海’门外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刘悦川在吧台学习‘非暴力沟通’,差点被这声音吓死。牟映青这时摊在靠海那侧落地窗边的懒人沙发上,听见声音一愣,随即弹射起飞。
她快冲到大门口,刘悦川这才想起来跟上,边跑边问:“怎么回事,是什么危险警报吗。”
牟映青也挺惊讶:“我想人赃并获来着,担心睡着了错过,给监控开了声音警报,没想到真抓了。”
因为绿化带风波,最近海边人格外多,警报一响,大家都赶来看热闹,牟映青和刘悦川到时,现场已经围满人。
两人挤进人群,看清嫌疑人时,都愣住了。
竟然是牟奶奶!
牟奶奶扛着小锄头,跨着藤篓,也被警报吓一跳,四处寻找声音来源。
赵姥姥跟着人群过来看热闹,赶紧挡在牟奶奶身前,小声问:“老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牟奶奶难得不好意思,“不是说没人处理,这些菜得当草拔了吗。这片菜长得多好啊,我担心糟蹋好东西,想挖回家。”
其他村民显然不相信这个回答,对着牟奶奶指指点点。
人群中有许多刘悦川熟悉的面孔,其中最眼熟的,还是总为排水渠折腾小周的马大爷一家,马大爷扛着锄头,她老婆带着藤篓,大概是刚干完农活。
老两口还挺八卦。刘悦川心说。
因为被镇里点名,这件事自然不会轻轻揭过。
牟奶奶被带去村委会,牟映青,牟映青的父母,杨千舸和小周都被叫了过来。为目击证人,刘悦川也来了。
牟奶奶起初并没当回事,坚称自己不忍心糟蹋东西,是捡别人不要的破烂。随着村长的指责,她终于意识到,她被当做掘绿化带的元凶。
她很生气被人误解,更生气要赔钱,当场破口大骂,叫村长小名,搬出他小时候做的缺德事,试图证明自己的无辜。
村长很无奈,冲牟老爸使眼色。
那块绿化带挺小,赔的钱不多,牟老爸想息事宁人,吼牟奶奶:“妈你别闹了,还不够丢人吗。”
他告诉杨千舸,“那片地的钱,我给。”
牟奶奶被人诬陷本就着急,现在亲人也不相信她,老太太委屈坏了,声音比她儿子还高:“赔什么赔,凭什么我们家掏钱。我都说了不是我,你还上赶着当冤大头!”
村长办公室外有不少村民围观,牟老爸当着全村的面丢了大人,面子上挂不住,对牟奶奶越发不耐烦:“行了,这事我处理,妈你别管了。”
他对牟映青说:“还不送你奶奶回去。”
“回去个屁!”牟奶奶不肯让这盆脏水泼在自己身上,“你能怎么处理,你就帮着外人骂你娘是个贼!你这个不孝子,糊涂蛋,我把你养大还养出仇了!”
牟老爸也火了,“行,你说不是你,你拿个锄头去挖菜干嘛!”
牟奶奶声音猛地拔高,“我说了一百遍,我怕糟蹋东西。”
“全村就你怕糟蹋东西!”讽刺完老娘,牟老爸瞪牟映青,“你也是,就你事多,一个破监控还吱哇叫唤,显得你文化高是吧。”
牟映青看向她爸,眼睛里带着冷意。不知怎么回事,牟老爸立即老实了,似乎有点怵自己闺女。
牟映青来到奶奶身边,拉着她的手。牟奶奶像终于找到依靠,委屈地冒出泪花:“真不是我,我真是——”
“我知道,咱们牟姐做不出这种事。”牟映青柔声安慰。
她先看看向围观村民,又凑到牟奶奶耳边说着什么。她声音太小,除了祖孙二人,没其他人听得见。
牟奶奶迟疑地看着牟映青,牟映青晃晃她的胳膊,像撒娇:“奶奶你相信我。”
牟奶奶郑重地点了头。
“大杨,赔款我明天去交。”牟映青对围观村民说:“我奶奶说得对,那片菜长得不错,糟蹋可惜了。
菜我们不要了,我待会拆了监控,大家想要,明天过来摘。今晚就别来了,路不好,万一摔着了,那点菜还抵不上医药费。”
说着,她拉着牟奶奶的手,离开了。临走前,她叮嘱村民:“明天早点来啊,晚了肯定没了。”
热闹看完了,村民三三两两散开。刘悦川透过窗户看去,小路上,牟奶奶颤巍巍握着牟映青的手,两人慢慢往旅馆方向走。
小周凑到她身边,问:“你在看什么?”
刘悦川说:“我第一次发现,牟奶奶好矮。”
这老太太没了平日张牙舞爪的气势,和别的老人没什么不同。
“牟奶奶年轻时也不是高个子呀。”小周说完,催她:“还不回去吗,大杨哥等你呢。”
刘悦川向门口看去,杨千舸微微侧头,示意她出来。
这动作有点痞气,和他平日很不一样。刘悦川还没来得及脸红,就听小周抗议:“杨千舸你干啥!大家土的好好的,你为什么突然耍帅!”
回旅馆的,两人走了很多次,不知什么原因,刘悦川总觉得今晚的路不太一样。
是不是月亮太亮了?她想了想,对杨千舸说:“其实,你不用特意送我的,我认识路的。”“不是特意送你。”
杨千舸从路边扯下几只狗尾巴草,折了几下,编成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他把兔子递给刘悦川,“青姐刚才给我发短信,让我过去一趟。”
刘悦川并不是说眼下这次,她的意思是,以后都不用杨千舸送了。不过她暂时忘了纠正杨千舸的误解。
比起小周给她折的奇怪物种,手里这只兔子肥嘟嘟的可爱。她满脸新奇:“好可爱!你怎么做到的,竟然把杂草变成艺术品,你是艺术家!”
“什么艺术品,就是小玩具。”杨千舸被夸得脸红,“小时候我老姑编来逗我,我长大后又编给我妹玩。”
“对哦,你还有个妹妹。”刘悦川记得自己听谁提起过,“她在外面上大学吗,我还没见过她。”
话才出口,刘悦川就后悔了。
除非是很亲近的朋友,她一般不询问别人的隐私。因为隐私要用隐私交换,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不堪的家庭。
“我妹妹叫杨千艨,今年高二,在镇上念高中,平时住校,休假——”
杨千舸话音未落,牟映青大步从旅馆走出来,在两人面前站定:
“孩子们,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有一位淑女等着我们还她清白呢。”
杨千舸果然被转移注意力,“你有什么计划。”
逃过一劫,刘悦川偷偷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