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舸下班后,特意路过医务室。他敲敲敞开的窗户:“杨千艨说发卡落这里了,让我来拿。是个红色的蝴蝶结。”
刘悦川正坐在办公桌前写文件,闻言向后一仰,探身去看诊疗床,上面果然有个蝴蝶结发卡。
等她想起身去拿,杨千舸已经进来了:“你坐着吧,我自己拿。”
刘悦川就真坐着不动了。她好奇:“怎么不给我发给信息,我带给姑父就行?你还亲自来一趟。”
“怕被我老姑骂呗。再说我本来也得过来。”杨千舸靠在她桌边,问:“杨千艨真吃槐花过敏啊?这是好事,回头我写宣传栏里,让那些老头老太太别再祸祸花了。”
“瞎说什么。”刘悦川想起来自己还有账没和这人算。
她学擎擎,用拇指和食指比木仓,隔空指着杨千舸:“你才小驴劲的,你竟然骗我!艨艨下午多惨啊,又生病还被骂,你说,你是不是歹为的(故意的)。”
学一门新语言就是毛病,总想见缝插针秀一下。
杨千舸忍笑,配合地伸出修长的手指,把她的‘木仓口’推向别的方向:“咱们可不能对自己人开火。”
杨千舸平时和小朋友玩习惯了,做完才意识到,自己和刘悦川这会有点暧昧。他立即收回手,站姿也端正起来。
他轻咳一声:“那什么,明晚我们护林队和村委会联合搞讲座,向村民科普保护槐花。你也参加吧,给村民讲讲花吃多了会过敏。——对了,一定要提一下过敏药的价格。”
他局促的样子很眼熟,刘悦川很快想起在哪里见过了:“你和你妹妹长得好像。”
杨千舸不满:“哪里像,我比她好看多了。”
刘悦川惊喜:“不满的样子也像。基因真的好神奇。”
“你是不是没戴眼镜啊,还是我站太远了你看不清。”杨千舸凑近,誓死扞卫自己颜值:“你仔细看看。”
刘悦川隔空用手指帮他圈重点:“做嫌弃表情时,你们左边眉毛都稍微扬起来。对了,我突然发现,你们笑的时候,山根这个部位都有点小皱纹。——你姑姑好像也一样,都——”
杨千舸有个挺高的鼻梁,刘悦川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
两人这才意识到,他们距离太近了。
四目相对,杨千舸又被蜜蜂蛰了似的,慌忙退了出去,途中还撞到他特意搬来的椅子。
刘悦川怔愣片刻,才慢慢站起来,把椅子摆正。
大多数时候,村医务室的工作并不忙碌,村民们来聊天的多,看病的少。刘悦川想,这其实是个挺好的现象。
最近不少村民向她咨询针灸和中草药,刘悦川对中医了解不多,正忙着补课,杨千朦来了。
杨千朦和展信佳常来找刘悦川聊天,有时单独过来,更多时候两人一起。三人从学习开始,话题通常会发散到外星人。
刘悦川很喜欢和她们聊天。
刘悦川的青春岁月是独自熬过来的。她靠题海麻痹被父亲的殴打和疼痛,同学以为她沉迷学习,不敢打扰,也就没人分享她的苦楚,她更是只能靠自己挺过来。
她也真以为自己挺过来了,并没发现那个孤独的小女孩一直睡在心里。如今遇到同龄朋友,她又醒了过来。
——她能凭借自己消化完那些疼痛,但对于孤独的少年时期,总是遗憾,总想做点什么弥补。
杨千朦是独自来的,刘悦川依旧拿零食招待她。
杨千朦搬来椅子,坐在她身边:“你怎么不问佳佳为什么不来?”
“没人规定你俩必须同时出现。”刘悦川参考自己和沈行,“好朋友又不是连体婴,不用时时刻刻在一起。”
“好酷。”杨千朦拍手:“我刚才过来,一路都有人问我怎么没看见佳佳。
说真的,如果佳佳自己玩不带上我,我肯定特别生气,至少三天不理她。可是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必须一起玩时,我又有点不开心。”
刘悦川没经历这种细腻的情感体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零食往她面前推,示意她吃。
杨千艨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佳佳家里有客人,好像找她爸爸介绍工作,她要留在家里帮忙。”
木匠人脉这么广吗?刘悦川正疑惑着,杨千艨拆了一包巧克力味的手指饼干,让她吃第一根。她问:“悦悦,你能做抽脂吗?”
杨千朦和大多数青春期的孩子一样,是标准的体型,根本不需要抽脂。
“不能。我不是整形外科的。”刘悦川不解:“为什么抽脂,你又不胖。”
“你看短视频上那些漂亮姑娘,都是胸大腰细屁股翘哦。”杨千朦捏完自己肚子,又往下拉自己的眼角:“我还想做眼尾下至,就是那种狗狗眼,看起来很可爱那种。”
杨千朦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刘悦川不明白她哪来的容貌焦虑。她没骂人,也没讲道理,只是给出自己的专业意见:“你还未成年,等几年再说。
如果真的决定动刀,我的建议是,至少等到二十三岁以后。那时你脸上的婴儿肥大概已经褪了,需要改进的部位会更明显。而且那时候你的大脑也发育完整了,做出的决定会更加可靠。
当然,以我个人的审美来说,你已经很漂亮了,没必要改变什么。”
杨千朦和她确定,“你真的觉得我好看?”
刘悦川说:“你脸型五官都好看,不是个丑孩子。”
“可是,很少有人夸我好看。每次大家夸我,只会说我性格开朗,很活泼之类的。就算说我好看,也像在开玩笑。”
杨千艨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好看的,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很普通。”她揉自己的脸:“总觉得自己灰扑扑的。”
“你在青春期呀,你的身体真忙着适应各种激素呢。再说就你一个人灰扑扑吗,青春期的小孩都灰扑扑的一团,五官埋在脂肪团里,能保持清爽不油腻就很好了。灰一点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