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信佳当然不信他的话,用讥讽的口吻说:“你还记得我小时候?”
“我当然记得。”展砚文不服气,掏出自己手机,调出相册给她看。
屏幕里装着个胖乎乎的小宝宝,呲着一张没牙的嘴,头发也没长出几根。
“你小时候好可爱哦。”杨千艨捏她胳膊:“肉乎乎的,感觉比擎擎还好捏。”
“明明丑得像个没毛的小猴子。”展砚文嘟囔完,继续往后翻,给她们婴儿展信佳。
展信佳觉得奇怪。她觉得自己该感动,展砚文的手机里竟留着自己照片。
可转念一想,这些照片已经是十几年前了,而他没有自己最近几年的照片。
好像他的孩子始终停留在手机里,而眼前的自己和他毫无关系。
杨千朦察觉她情绪低落,立即岔开话题,“你别说,这小丫头真的挺像你的,好奇妙的缘分哦。”
这时,小丫突然抱住展信佳脖子,在她脸上亲一口。
展信佳蹭她肉乎乎的小脸,“喜欢姐姐,姐姐也喜欢你。”
杨千艨假装生气,指着自己脸颊,“我的亲亲捏?”
小丫头笑着也亲她一口。
三个姑娘正闹成一团,展砚文翻相册的手突然顿住了。
在他收起手机前,她们都看见了,他找到了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
是展信佳和她和爸爸妈妈。
那是她百天时的纪念照。
照片里的男女单薄而青春,脸上带着婴儿肥,看起来清澈而稚嫩。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眼睛里是浓郁的爱意。
展砚文心虚地瞄一眼展信佳,见她已经看见了,赶紧收起手机。展信佳怀里的小丫头突然展开胖乎乎的胳膊,大声喊:“妈妈!”
展砚文见她看着自己,茫然地说:“这丫头什么眼神。”
话音刚落,他身后疾步走来一个女儿。小丫头看见她,蹬着胖乎乎的短腿,要她抱。
这是位丰腴的女人,笑起来十分明艳,眼角有浅淡的岁月痕迹,一双手十分细嫩,一看就没吃过生活的苦楚。
“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和众人道谢后,她抱着小丫头离开了。
展信佳一开始没认出她是谁。她的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直到鼻子发酸,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见过这个女人了。
展砚文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后知后觉记起,这个女人是展信佳的妈妈。
也是他的前妻。
两人年少成婚,爱得轰轰烈烈,许诺过白头到老,也说过生死不离。没想到,最终的结局是老死不相往来。
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
展信佳的妈妈大约也认出他们。
她迟疑着转身,看看展信佳,又看展砚文,冲两人轻轻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她走得毫不迟疑,脚步和之前一样,一点也不慌乱。
他们早就是陌生人了。
结账时,店员说,老板娘交代了,他们这桌面单。
展砚文正数着纸币,听见这话,一时不知该不该承这份情谊,竟本能看向展信佳。
“走吧。”展信佳轻声说完,率先推门出去了。
展砚文便跟着出去了,杨千朦留在最后,让店员替他们传达对老板娘的谢意。
展信佳走得不快,展砚文几步便追上了。他偷看展信佳脸色,被当事人发现了,没好气地问:“干嘛!”
展砚文迟疑片刻,问:“你,想你妈了?”
展信佳用有些讥讽的口吻说:“人为什么会想念自己没拥有过的东西。”
展砚文想了一会,才明白展信佳的意思,嘟囔说:“这脑子是好使啊,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
杨千艨赶到时,就看见父女二人对峙,气氛冷到冰点。
她赶紧过去,挽着展信佳的胳膊,“暂停一下,你们先听我说,我真的忍不下去了,那个‘远方哥’好下头啊。”
市博物馆是最近几年新建的,主要展示本市历史和相关的渔猎文化。
杨千艨特意带了自己画的帆布包,和渔猎主题很搭。
她和远方哥在博物馆门口见面时,远方哥盯着她的包,脸上全是瞧不上。
杨千朦正兴致勃勃地向他介绍自己包包的构思,看见他的神情,只觉得兜头被人浇了盆凉水。她试探地问:“不好看吗?”
“……还行。”
远方哥嘴里说着还行,脸上却明明白白写着‘你用这个包真丢人,但我家教好,我忍着不说’。
“快进去啊,外面好热。”他往前走了几步,见杨千朦还呆在原地,转身催促着。
假期原因,博物馆人比较多。远方哥绅士地护着杨千艨,不让她被人流撞到。杨千艨在门口积聚的郁气才要消散,他又开始败人兴致。
先是参观展品时,他不住抱怨展品没底蕴没文化,还瞎科普各种鱼类。杨千艨指着墙上的科普牌纠正他的错误,他竟说自己才是对的。
然后是买饮料。
博物馆内的文创店分文具区和饮品区。杨千艨忙着挑冰箱贴和明信片时,远方哥不住在旁边聒噪,说这些东西都是义乌批发的,全是骗钱的。
杨千艨有点烦他了,又不想翻脸,便提议去喝奶茶。
远方哥点了杯奶茶,杨千艨点了杯卡布奇诺,让店员拉了朵博物馆相关图案。
‘远方哥’的奶茶先做好,他借口去找位置,留下杨千艨一个人等卡布奇诺,顺便付两人的饮品钱。
杨千艨已经不开心了。倒不是舍不得一杯奶茶钱,只是舍不得给他花这钱。
等杨千艨端着卡布奇诺找到远方哥,这人翘着二郎腿,一只胳膊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敲着桌面,忧郁地看着远方。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平时在学校摆这姿势挺帅,现在杨千朦只觉得他又装又油腻。
杨千艨忍着不耐烦,把杯子放到他对面。她掏出手机,才想拍照,远方哥嘬一口奶茶,笑着摇摇头:“你们女人,就是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然后我就走了,真的和他玩不到一起。”杨千艨抱怨说:“这人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