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陵州的客栈里,昏黄的灯光下,王子多隼并未入睡,他盯着一幅他新画的画作入神。
画作很简单,只是一位姑娘的脸。
多隼喃喃自语道:
“徐焕……”
“被解救的姑娘?……天雷……”
“几百人唱着奇怪的歌……被熠王带回城……去了西四胡同的李府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刘波……边县……徐焕就是刘波……”
“有意思……有点意思……呵~”
第二天,冯吉先和周一扮做流民走在了去往西秦的路上。
为了扮演的更形象逼真一些,冯吉先提出要沉浸式演绎逃亡者,一点钱不带,一路吃野菜回西秦。
徐焕真怕他这没吃过苦的少爷饿死半道,于是让何云谦手下的人每隔一天扮做好心人丢给他们点吃的,护送他们俩一路去往西秦。
冯吉先临走的时候还念叨着他的小厮,希望徐焕帮他找找人,那小厮毕竟跟了他好些年了,虽然也是探子,但人不坏,冯吉先希望他也能重获自由之身。
等他走了之后,何云谦就安排人去找那个小厮,可后来一直就是找不到。
与此同时,多隼也在安排人寻找王六,后来也是一直杳无音讯,最后查到了老冯家一家人也离奇失踪了,这就让他不得不联想到了徐焕。
他深思熟虑了一天一夜,最后决定,撤回自己在曲阳县的所有手下,在乐陵州太平县王家,专心打造他富家公子的身份,从此隐匿了起来。
交代完曲阳县这边的事情,徐焕也要带着牡丹抓紧回边县了。
何云谦十分舍不得跟她分开,但又不得不分开,不然焕焕去了秘密基地那边,燕铄不去怎么行?
临行前,他把徐焕拽进了房间。
突然一个熊抱,来了一个猛男撒娇,“我好舍不得~~”
语气里竟然透着一股小娇妻的矫情劲儿。
他贴着徐焕的耳朵,用鼻尖轻轻触碰着她的耳垂,“等你忙完了,我就去找你,可以吗?”
徐焕刚要张嘴说话,他就马上说:“下个月就是你及笄的日子,我给你准备一份惊喜!”
徐焕又刚要张嘴说话,他又马上说:“虽然我们分开了,但你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不会喜欢上别人。”
徐焕再次刚要张嘴说话,他又又又说:“你要是着急找我就告诉毛毛,他会联络上我的。”
徐焕挣脱不开他的熊抱,就把手绕到他的后背,在他的后背上一顿乱捶。
像个汉子似的吼道:“撒开!让我说两句!”
何云谦摇晃着身子,哼唧道:“不!不嘛!一会儿就要各奔东西了,我现在就觉得已经开始想你了!不舍得放手,再抱一下下嘛!”
徐焕在他的腰上又掐了一把也没能成功让他撒手。
“大哥,我完全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我发现你现在可真是,找个机会就得寸进尺!真是掐准了我不好意思跟你动手是吧?”
何云谦立马用他那该死的气泡音在徐焕的耳朵边撩骚道:“你不动手,是不是说明……你心动了?”
徐焕:“……”心巴在颤抖。
空气突然像静止了一样,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片刻。
徐焕才先开口,“我再想想。”
这一次何云谦也很乖,只在她耳边轻轻地回了一个:“嗯”。
然后便松开了她,冲着她笑得很阳光很灿烂,二话不说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一直送她上了马车,然后目送她的马车离开。
片刻,徐焕掀起车帘向后望去。
他竟然还站在原地望着她。
她挥了挥手,他也挥了挥手。
徐焕心里突然感觉有点甜,不自觉的傻笑了一下。
牡丹看了摇摇头,满眼的羡慕,“年轻真好。”
徐焕闻言抬眸看她,“啊?你说什么?我……刚才走神儿了。”
牡丹掩口轻笑,“没什么,姑娘可是芳心萌动了?”
让牡丹出乎意料,徐焕竟然一口承认了,“嗯!有点。嘿……”她俏皮的咧嘴一笑。
“奴家看谦儿公子的眼神,那可真是满心满眼的都是你呐!”牡丹打趣了一下徐焕。
又让她没想到的是,徐焕完全不害臊,抿嘴笑着点头道:“我也看出来了。”
“那姑娘这是要好事将近了吗?”牡丹觉得按理说两情相悦的下一步就应该是成亲,况且这俩孩子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
可又又又让她没想到的是,徐焕竟然笑嘻嘻的说:“哪有那么快,我这还没想好呢!我再想想,再等等。”
“谦儿公子这般优秀,无论是样貌、头脑还是才能那都是顶尖的了,姑娘还要再想想?就不怕这眼看到手的金龟婿被别人捷足先登钓走了呀?!”牡丹拍拍心口,“我真替姑娘担忧。”
徐焕不以为然,“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能被抢走,就说明他不是我的。这没什么好担心的。”
“奴家不解,姑娘做事雷厉风行,大胆果敢,为何对这感情之事却举步踌躇,犹犹豫豫呢?”
徐焕脸上多了一丝丝忧郁之色,“是身份的问题”她目光飘向了窗外,洒脱的说:“不是高攀不起,而是不想高攀。”
牡丹刚想再劝一劝她,别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没想到,徐焕又又又又让她意想不到,后面的话甚至颠覆了她的三观。
徐焕笑眼弯弯的说:“女人的精神世界,男人不是必需品,有则锦上添花,无则依旧砥砺前行。趁着年轻,先干正经事,恋爱可以抽空谈谈。”
她看牡丹一脸的惊愕,就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在这个时代应该属于离经叛道。
她眸光一转,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或与她听,或与己言:
“假如说这个男人目睹过我所有的模样——无论是我神采飞扬、光芒四射的时刻,还是我狼狈不堪、脆弱无助的瞬间,以及睡觉打鼾,水喝多了脸肿,吃快了撒大襟,呵呵呵……好多又糗又难堪的一面,若是这样他都能够始终如初的喜欢我。
而我也因为他日复一日的陪伴,逐渐变成了一种不可或缺的习惯。
那便是到了我们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此时牡丹觉得徐焕这孩子,简直了!……没谁(séi)了!……不可言喻……惊为天人。
……
后半夜,徐焕的马车才到边县。
离城门还有二里地,就能看见远处有火把在攒动向前,还能听见几只狗子奶凶奶凶的汪汪。
临近百米的时候,有人大声冲着她们喊了一嗓子,“天王盖地虎!”
毛毛兴高采烈地站在车辕上,挥着手高喊:“小鸡炖蘑菇——!我是毛毛,咱家姑娘回来啦!”
噼里噗隆……噼里噗隆……噼里噗隆
一队人马撒欢地跑出来迎接徐焕,“妹咂,回来啦!”
“大宝哥!罗二哥!大俊哥!二表哥!二壮哥!你们辛苦了!”
几个大小伙子傻乐着高声回话:“不辛苦!为村民服务!”
徐焕没想到能听到这么亲切的下一句,一下子就激动了,“这台词谁教的?教的漂亮!”
徐大宝回话道:“是咱爷爷说的,我们几个现在是咱们村的夜间巡逻兵,白天是爷爷他们那些老爷子。咱爷爷就说咱这是为村民服务,不能喊苦喊累,咱们是光荣的!”
“咱爷爷这思想觉悟高呀!要不咋说咱爷爷能当上村长呢!”徐焕真是没想到,她离开家这三四天,她爷爷成长得挺好,有点红色主旋律那股劲儿了!
五只猎犬围着她拼命地摇尾巴,哼唧哼唧的像是在求表扬。
徐焕挨个撸了撸小狗头,从车上拿了一把牛肉干。
“坐!”
小狗们陆续的坐了下去。
“立”
小狗们陆续又站了起来。
“谢谢”
小狗们陆续冲着她站起来拜拜。
这把她稀罕得呀,不要不要的,“大宝哥把这五只狗子训得可真听话。”
徐焕一只狗子发了一条肉干,“好好巡逻看家,表现好了让奶奶奖励鸡蛋吃!”
狗子们吃着了肉干,那大尾巴摇得都想跟屁股分家了。
尽管徐焕已经非常小声,非常低调的回村了,可还是惊动了不止老徐家一家的人。
后半夜,因为徐焕回来了,大食堂又加了餐,有点‘深夜食堂’那味儿。
正好,主要人员也都到齐了,徐焕一边吃着葱油拌面,一边分派了一下任务。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都会不在家,对于红旗小镇的几项重点工程,她做了一番交代。
牡丹第一次见识到这样朴实无华,其乐融融,团结一心的大家庭,也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面,她感觉在这里的呼吸都让她无比的顺畅,虽然黑灯瞎火的看不清远处的景色,但风是甜的,甜到让人心安。
她被蒙眼带去了山洞,跟金矿那边的人先不接触,单独住在洞庭大宅里,那里是原来嬴必成住的地方,装饰布景都挺清幽雅致的,住在那里一点不憋屈,院子里有个天井,可以看见天空。
徐焕安排俞博导每日抽半个时辰教牡丹学习这里的教材,让她尽早地融入这里的文化氛围。
在冯吉先没有凯旋之前,她都要一直住在洞庭大宅里。
对于突如其来的牡丹,除了徐老太和李秀有点好奇问了问,其他人都不敢乱打听。
徐老太也是担心这女人长得实在是有点风尘,怕是在村里影响不好,怕像赵老二那样的离异老男人受不了诱惑。
徐焕告诉她奶奶,“这个人很重要,她的儿子目前在帮我做一件大事,有些风险,所以我们要善待她,让人家儿子做事无后顾之忧。
她也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识文断字还会武功,日后可以教习咱们玫瑰院的姑娘们习武。不然我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教她们那些基础的功夫。
对外您老就费心跟大家伙说,这是何家旁支的人,就剩孤儿寡母的两个人,儿子去念书了,母亲就拜托我带回来安顿,说我安排她帮我打理我的小院子做个管事妈妈。
一个寡妇不出门不是很正常的嘛,况且您还会每日去我院子进山洞给她送吃的。这就都说得过去了,没人会怀疑说些什么的。”
徐老太很认真的捋了一下思路,“有道理!奶奶指定给你遮掩的明明白白的,放心吧。
你啥时候走啊?是不是李闯他们也都得跟你一块走啊?”
“后天走,明天我出去转转,看看哪里还需要做点什么,都嘱咐到位了我再走。”
徐老太心里有数了,就让大孙女赶紧休息,她这起来了就睡不着了,就去给大孙女掂量一下做点什么吃的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