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狼居山。
朔风如同锋利的刀刃,卷着细碎的雪花,在狼居山北坡那茂密而幽深的松林间呼啸穿梭,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呜咽与低吼,仿佛是大自然对渺小人类的警告。
霍去病,这位年轻的少年将军,正伏在冰冷刺骨的雪窝里,他的身躯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
左手紧握的环首刀,刀身上已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闪烁着寒光,而右手指节则因长时间紧握武器,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几乎失去了血色,却依然坚定不移。
他的身后,六千精兵如同沉默的猎豹,皆匍匐在雪地中,只待一声令下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他们身穿铁甲,内穿厚重的羊皮袄,即便如此,在这零下二十度的严寒中,人的每一次呼吸都化作白茫茫的一片白雾,随即消散在冷冽的空气中。
“马场就在这山脚之下。”
斥候赵破奴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任何一丝声响都可能惊扰到这寒冷的空气,连他浓密的胡须上都凝结着细碎的冰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据我们侦查,马场内约有三千匹战马,而守军不超过五百人。”
赵破奴继续报告,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
骑兵,首先要有马才是骑兵。
霍去病眯起双眼,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努力望向山下的情景。
蒙古人的毡帐如同灰白色的蘑菇,错落有致地散落在河谷之间,马群在木栅栏内拥抢着食物,混乱不堪。
更远处,篝火的火光映出了一个个醉醺醺的人影——今日,正是蒙古祭天的日子,他们或许正沉浸在庆祝的喜悦中,丝毫未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马鞍都裹了毛毡吗?”
霍去病转头问道,他的面颊已然冻得发青,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猛地拔出佩刀,在雪地上迅速而有力地划出了一条清晰的进攻路线。
“子时三刻,我们分三路下冲。记住,切勿恋战,每人只需驰骋赶走五匹战马后便往东撤,不可有误!”
时间悄然流逝,戌时末,暴雪突然变得更加猛烈急促,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战斗将更加残酷。
汉军如同一群沉默的雪狼,紧贴着山脊悄无声息地移动着。
霍去病走在最前方,他的靴子深深陷进齐膝深的积雪之中,每一步都带起了细碎的冰粒,发出轻微的声响。
突然,队伍后方传来一声闷响,似是有人不慎滑下了陡坡,但在霍去病的严厉喝止下,没有人敢回头查看,只能继续前行。
他紧握着胸前那枚鎏金的虎符,那是临行前伍兴亲手所赐予他的信物,也是他此行的信念所在。
冰碴如同细针一般刮在脸上,生疼无比,但他却在这极度的寒冷中想起了南昌城中,伍兴抚着沙盘对他说过的话。
“要让这草原人知道,他们的圣地,不再是他们的庇护所。”
亥时二刻,前锋部队已然摸到了距离马场百步开外的乱石堆旁。
蒙古哨兵正在跺着双脚取暖,丝毫未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突然之间,咽喉中箭,连一声惊呼都未能发出便倒在了雪地中,尸体被赵破奴轻轻地放倒在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霍去病解下披风,露出了赤色的战袍,那是属于勇士的荣耀与骄傲。
八百将士也紧跟着卸去了伪装,铁甲在这雪夜里泛着冷冷的寒光,仿佛一群即将出鞘的利剑。
“放火油!”
随着令旗的挥动,三十支火箭划破了漆黑的夜空,如同流星般坠落在马场之中。
浸透了油脂的草料堆瞬间爆燃,火舌如同腾龙一般吞没了半个马场,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受惊的战马嘶鸣着撞开了栅栏,四处逃窜;蒙古守军光着脚丫子冲出帐篷,迎面便撞上了汉军如雨点般的弩箭,瞬间倒下一片。
霍去病跃过火堆,环首刀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一个举着铜锤的蒙古百夫长的胸膛。
温热的鲜血喷洒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了暗红色的冰晶,仿佛是大自然对这场战争的见证。
他余光瞥见赵破奴被两个敌人缠住,反手便掷出了短刀,将其中一个敌人牢牢地钉在了拴马桩上,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将军!西北角!”
亲兵突然大喊了一声,打断了霍去病的思绪。
只见百余名蒙古骑兵从侧翼包抄了过来,领头的戴着金狼头盔,气势凛然,显然是敌军中的将领。
霍去病迅速爬上了一匹战马,扯动繮绳,战马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踏翻了冲在最前方的敌骑,瞬间打破了敌军的攻势。
汉军迅速变阵为楔形,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硬生生将这包围圈撕开了一个缺口,冲出了敌军的包围。
混战之中,霍去病的马鞍被长矛挑断,他滚落雪地,却顺势砍断了两匹惊马的后蹄,跃上了一匹无主的战马,继续奋战。
这时,东南方传来了悠长的号角声——预定接应的部队开始进攻了。
汉军士气大振,更加奋勇杀敌。
“换马!”
少年将军砍断了繮绳,率先跳上了一匹匈奴的骏马,动作潇洒而帅气。
将士们有样学样,转眼间,每人身后都跟着四五匹空鞍的战马,这些被火把和血腥刺激的畜牲发疯般地狂奔,反而成了最好的开路先锋。
黎明时分,劫后余生的汉军抵达了饮马河。
霍去病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二十三人,但带回的战马却足足有两千三百匹之多,这是一次巨大的胜利。
他望着河对岸腾起的狼烟,突然露出了虎牙,笑得有些狡黠。
“我们杀回去!”
副将惊涩地愣住。
“现在?”
“没错,就现在!”
霍去病扯下了已经破碎不堪的披风,大笑着说道。
“连你也想不到,那些蒙古人如何能想到?”
他随手抓起一把雪,擦去了刀上的血渍,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我们再去给他们送上一份大大的礼物。”
蒙古人正在马场中灭火,忽然密集的蹄声响起。汉军骑兵如同黑色的洪流一般,沿着被火烧酥的地面席卷而来,气势汹汹。
正在泼水的匈奴壮丁慌忙转身,手中木桶砸在滚烫的灰烬里腾起白雾,却丝毫无法阻挡汉军的攻势。
霍去病俯身避开支歪斜的帐杆,马槊挥舞如风,劈开个正在解弓弦的匈奴射手。
热浪裹着火星扑面而来,他座下的汗血马鬃毛瞬间卷曲,却依然勇往直前。
马槊挥舞间,鲜血如红宝石一般洒满雪地,那是属于勇士的荣耀与证明。
七日后,金帐王庭接连收到了数封急报:狼居山下五座马场被焚毁殆尽,粮队在居延海也遭遇了袭击。
而当各部落联军终于捕捉到汉军的踪迹时,他们早已带着战马绕道贺兰山,消失在了茫茫的大草原之中,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