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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坞。

齐嬷嬷回来,添油加醋禀报所闻所见,太妃就更加气恼了。

“哼!”太妃拳头一落,砸在自己大腿上,“淮王啊淮王,一世聪明,怎么在替儿子娶妻这件事上办了糊涂事?”

程夫人忙捏了太妃拳头,替她揉起来。

本也不痛,但这一揉,就显得程夫人很有心。

可太妃的气却不会因此消散,“想当初,我上书求请陛下赐婚,求的是钦天监嫡女。那姑娘命格好,能替我孙儿冲喜……淮王到底怎么想的!”

程夫人笑了笑:“婚约毕竟是先帝所定,提也不提怕是会落人话柄。淮王也有苦楚。”

“他有什么苦?”太妃气得将手抽回去,又捏成拳,“他居然把陈年婚书翻出来递到皇上面前,是怕皇上不认,还是怕皇上记不得?”

母亲絮叨儿子,程夫人自然不敢多言,只赔笑替太妃捏肩,“这世上新媳妇千万,哪一家不是繁杂事多?我看世子妃就是缺点教养,慢慢教导就是。”

“慢?再慢一点,她会把我孙儿给折磨没了!”太妃越想越恼,“不行!算算时日,把孙氏喊回来,好好教教规矩。”

孙嬷嬷是宫里出来的教习,被请到淮王府典仪所,身无官职,却掌管内府所有女子的礼仪教化和刑罚。

这一回世子大婚,孙嬷嬷儿媳新丧不足百日,怕冲撞了,便没来参宴。

但太妃心里念起孙嬷嬷的本事,铁了心要把新孙媳治一治。

***

方知雨没在意这么多,过去五年最艰难的时刻都能活下去,现在怎么就不能了?

回到正房,朝花和夕露已经等在屋门口,这两人名义上依旧是她的丫鬟,还是得假模假式糊弄一下。

不过,她们依旧没有多少恭敬,一会儿就钻进耳房,再也不出来。

接下来这半日过得简单。

典膳所按时送了饭菜,虽然菜色一般,好歹能填饱肚子。

房间里一直放着糕点和瓜果,馋嘴的时候随便塞一点,也算满足。

这样过日子,谁都不挨着谁,倒也挺好。

可是这“挺好”的想法,第二日一早就被打破了。

她正在梦中跟妹妹烤番薯,母亲吩咐多烤些分给附近赁户家的小娃娃……

朝花突然掀开床帐,夕露将门窗大敞,冷风随之而入,冷得方知雨一个激灵。

她翻着白眼,怒骂:“大清早的不睡觉,折腾什么?”

“解语坞让人传话,着世子妃去问安。世子妃昨日惹恼了太妃,今日得早些过去才是。”朝花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恭敬。

“不去!”

方知雨翻身朝里,抱着被子打算继续梦。

朝花瘪嘴:“世子妃,这样于礼不合!”

“什么礼不礼的?你昨天不是也在么?没听到太妃让我‘滚’,还说‘懒得见我’,这会儿上赶着去挨骂?”

“世子妃您……”见叫不动人起身,朝花突然一把掀开被子,语声冰冷:“世子妃这样是丢定国公府的脸面,也是丢您母亲的……”

刚讲到这里,床上那人一骨碌翻起来,抬脚向朝花下腹一踹,动作快得令对方根本反应不过来。

踹过之后,方知雨跳下地,“我的娘亲,岂容你来置喙?”

太妃也好,世子也罢,就连那便宜舅舅,都习惯了高高在上,贬低人是家常便饭。

可朝花是个陪嫁丫鬟,若今日让她骑上头,以后就再也没好日子了!

“咳咳咳……”宋筠刚走到房门口,就瞧见这惊天动地的一脚!

淮王府自有一套责罚规矩,但无论如何,都是叫婆子或大丫鬟动手,主子从来不会自己动脚……

朝花听见世子咳嗽之声,忙跪地求饶:“世子妃息怒,朝花知错。朝花只是提醒您去给太妃问安,这可是您必行的孝礼!”

知错?分明是想借机告状!

怎么一个个都用这种招数?

方知雨气急,穿上鞋跳到门前,“砰”一下将之关阖。

差点被磕到鼻尖的宋筠:“……”

“咳咳……我没惹你吧?关门做什么?”

“说好不在眼前晃的,免得世子见了,觉着碍眼。”方知雨的回答瓮声瓮气。

这人气性也太大了,昨天的事他都放下一多半了,她还记着!

算了,堂堂大男人,不跟女人计较。

这么想着,宋筠温声道:“听闻昨日你在祖母那里未能奉茶,皆因我不在场。今日我好些了,一起去给祖母请安?”

这句话后,屋内一片沉寂。

“如何?”宋筠贴上耳朵。

习武之人耳力极佳,他能听到内里有三道呼吸,两道仓惶,一道平和。

而平和的那道呼吸就隔着门板,浅浅淡淡。

“行。烦请世子等我梳妆。”

宋筠没料到,方知雨居然那么畅快就答应了!一点脾气都没发?

怀揣着这份狐疑,他等在了正房门外。

正房本是他的寝居,自从赐婚圣旨抵达,他就搬到了东厢房,整个正房洗刷一新,换上了龙凤锦被,喜气洋洋。

喜气依旧在,但……

门开,新妇出门。

莲步轻移,乌发轻挽,除了发髻之上多了一根木簪,眉毛好似描过……还有哪里打扮了?

就是寻常丫鬟,为了讨他多看两眼,都会抹点口脂!

宋筠忍不了,“你没别的发饰?”

方知雨:“累赘得很。”

宋筠摆摆手,让夕露将她的首饰搬出来,左挑右选,全都不满意,最后挑中一对珠花,在方知雨左右耳鬓各别一只。

然后注视着,然后点点头,然后发出一声满意的“嗯。”

方知雨却白着眼与他擦身。

可就是这一擦身,厚氅之下的衣衫显了出来,还是宋筠适才所见那一身。

她从床上跳下来之前就穿着?莫不是昨晚和衣而睡?

“世子?”已经走入院中的方知雨回眸,瞧着兀自发呆的宋筠,露出个假模假样的笑意:“可需要我扶?”

“不……不用。”

万一再给他扶出个好歹来。

***

淮王府分外府、内府,宋筠及冠之后,便搬到了外府的世子府里。

这一刻,久病的世子终于走出世子府,带着世子妃穿过好几处长廊,掠过无数人的关注,来到解语坞。

霜红在门口翘首以盼多时,瞧见宋筠立刻抱着披风迎上来,“世子,风大天冷,您可别冻坏了。”

霜红十二岁就到了太妃身边,凡府中上下见了她,都等同于见着了太妃,皆毕恭毕敬,礼让三分。

她自然也习惯了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往两人中间一站,把披风兜上宋筠肩头,顺势就将方知雨挤了开去。

方知雨发出一声冷笑。

宋筠心头咯噔,下意识就越过霜红肩头撇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