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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夜半,解语坞灯火通明。

但内里却异常安静,与跳动的烛火不相应。

正厅门帘换成了薄的,四丫瘦弱的胳膊轻轻一掀就将其打开了。

可里头的光却比想象中暗了许多,只左右角落的两盏烛随风跳动了下。

杏儿先入内,而后是方知雨,最后才是四丫。

两人一前一后将世子妃护着,都十分警惕。

“诶?有个人?”四丫瞧见一张椅子上伏着个人,还是个男人!

她立刻张开双臂护在世子妃身前!

杏儿却警觉着高声喊起来:“世子妃听闻太妃有恙,特来探望!”

椅子上的人动了动。

正厅里,后头的寝房里,安静得连呼吸都能听见,而外头的内监也没有回应。

一种不好的预感充斥上心。

方知雨惊道:“我们出去!”

三人回身向外,门就立刻“砰砰”关合!

外头传来石头和东凌呼天抢地的声音:“世子妃小心!他们……唔唔!”

然而,屋子里的三人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听外头的动静了。

因为她们看清,那个俯趴在椅子上的人是——许得益!

“许副统领……你……”方知雨的话吞回嗓子里。

许得益双目撑得红肿,眼睛里是浓浓的红血丝,嘴角以一种怪异的弧度牵扯向上,呵呵怪笑,状似癫狂。

其形其神,与程俏儿及笄那日的乞丐们一个模样!

他被下了药!

四丫护住方知雨朝后退,杏儿忙着寻找窗扇是否有缝隙,然而都是徒劳。

既然有心害她,又怎会留下漏洞?

一切都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许得益刚狂吼着冲过来,屋顶瓦片突然坠落,几道身影从天而降!

木骧带了两人与癫狂状态下的许得益缠斗在一处,却因室内空间狭窄,处处受制。

木骖在外头,举刀砍向锁门的铁链。

可刚下刀,就觉背后风声瞬动。

反身一挡,正与两道寒光相交!

那些待在解语坞院子里的内监居然身负武功,出手之间动作潇洒迅捷,不似普通人,竟如同江湖好手!

木骖横刀在前,大呼一声:“破门!护住世子妃!”

言罢,冲杀入阵。

另有两道身影从屋檐滑下,手起刀落,砍断锁链,将世子妃三人迎出,护着退向相对安全的墙角。

方知雨于混乱惊慌中强迫自己冷静,然后瞧见……

解语坞主院里,木骖独战四个内监,另有两个在假山旁侧,押着石头和东凌。

东凌也来了?证明东升已经知晓她被太妃引向解语坞……

但情势不容乐观,因为黑压压的护卫从外而入,不由分说站到了内监们的身后。

方知雨神色焦急地道:“你们去帮木骖!”

那两人面面相觑,不敢弃世子妃不顾,但若不帮,木骖败了,他们依然要面对那些护卫和内监……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一人继续护在旁侧,另一人提剑而去。

好在,屋中的木骧三人已经制住许得益,将他拖到院中丢进了太平缸,也于瞬息之后加入乱斗之中。

解语坞主院并不算大,顷刻间人满为患,喧嚣不休。

方知雨深深呼吸,再次强迫自己镇定。

片刻后,她让杏儿将金镶玉令牌拿出来。

杏儿会意,却道:“世子妃,我去!您就在这里安全些。”

言罢,她立刻将金镶玉令牌缠到自己食指和中指上,奔到正房拖了个椅子出来,站上去。

“见金镶玉令牌如见淮王!解语坞所有护卫听令!立刻放下兵器,退出院子!”

然而……声音淹没在刀兵械斗之中。

杏儿急得在椅子上跳了两下,又道:“世子妃有令!所有护卫立刻退出院子!”

这一次,她几乎将音量提到最高,也没顾忌自己的嗓子。

命令穿透整个主院,但依旧没有任何护卫响应。

方知雨双眸微眯,已然明白。

护卫也好,内监也罢,都是太妃私下营建的力量,表面属于淮王府,实际只忠于太妃一人!

她长叹一声,对杏儿道:“回来吧。”

没用的。

但杏儿不肯,红了一双眼委屈地摇摇头,再次高举令牌,试图再试一次。

可就在她手扬起的下一瞬,寒光凌空而来,手中一空,就见金镶玉令牌斜斜掉出去。

指尖凉意袭来,而后才是钻心般的痛!

她的食指和中指,还颤着令牌上的穗子,与令牌一起滚落到花丛中。

“杏儿!”方知雨惊叫一声,忙冲过去将人揽入怀中,用锦帕捂了她的手,“别怕,没事,没事。”

可连她自己都不敢再信“没事”二字。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但令人恶心的拐杖声从回廊上传来。

太妃出现了!

从后院走入了主院。

“世子妃不守妇道,与许副统领私通,将其押下!”

她的声音又凉又低沉,还带着得逞的笑。

跟在太妃左右的人立刻上前,被护在方知雨身侧的暗卫阻拦,又是好一番凌乱。

方知雨回头,却见跟在太妃身边的仍然是陌生脸孔。

所有人最后,是缩着脖子满脸无措的程思珺。

“哈哈哈……我明白了。”方知雨神思敏捷,已然想通前后。

她将杏儿交给四丫照顾,起身走向太妃,眼神冷静,神色淡定。

“太妃您还真是孤注一掷,居然让程思珺从程家借人!丫鬟婆子可以从程家借?那这些内监……”

她扫了一眼左右,抬脚踢向其中一个内监。

那内监完全没料到世子妃会自己动脚,根本没来得及躲,就被踢倒了子孙根,闷哼一声跪地不能动。

方知雨似笑非笑盯着太妃:“这可稀奇了,解语坞里居然藏着假扮内监的男子?”

太妃阴笑:“这可不是我的人?是许得益为了讨好你送给你的人。”

“太妃您是不是病糊涂了?一会儿说许副统领与我私通,一会儿又说许副统领送我男人?”方知雨笑得差点弯了腰:“您的外甥孙竟然如此大度?”

许得益在太平缸里泡了一阵,已经清醒过来,恰好听见太妃讲话:“世子妃真是多虑了。今夜我必取你性命。你死之后,我如何讲,外头必须如何信。”

“我说你跟许得益私通就是私通,我说你与外男幽会就是幽会。在这解语坞里的每个人都亲眼得见……”

太妃将目光落向与护卫酣战的六个暗卫,“一共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