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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王府东门外,大雨冲刷着每一个人,令人睁不开眼。

但无论是门内的,还是门外的,包括宋湘淇,都明显察觉到,宋筠整个人低沉了下去,气息奄奄,像被一口气吊着。

宋湘淇愣了一下,才继续痛哭,一边哭一边抹泪,一边想:是不是不该提那个人?

等她哭累了,嗓子哑了,停下来哽了一口唾沫,宋筠才抬眸。

“兄长?”她眼带希冀,朝前挪了半步。

宋筠的眼神依旧迷茫了一瞬,突然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怎么还在?”

宋湘淇:“……”

“你回程府吧。”宋筠的魂魄终于归位,“程夫人之错不会算到你头上,父王此举是为保你。”

程思珺之罪罄竹难书,淮王此时不动她,一是没证据,二是忌讳程家。

但不会永远不动。

若真到那一刻,淮王只希望自己的小女儿不会被程思珺带着,做些无可挽回的蠢事。

放在程家,也许也会被尹姨娘教坏犯下些错,但怎样也不至于走上必死之路。

更何况血浓于水,处理了程思珺,自然便会接她回来。

宋筠只希望这个过程快一些。

宋湘淇摇摇头:“可父王生我的气,是因为我叫错了称谓啊?”

宋筠看着这个年仅八岁的小妹妹,知道很多事她没法理解,只尽力提醒:“你的命和其他所有人的命都一样,都只有一条……不论你是谁家的女儿。”

宋湘淇愣在原处,连泪都止住了。

宋筠讲完这话,长叹一声,反身而回。

东门关闭,她绝望地瞧着那道门缝,只觉此生此世都回不去了。

滂沱雨幕之中,走出两道身影。

一个在前,一个稍后半步。

后半步的女子举着伞,却全都用来替前面的妇人遮雨。

妇人已过暮春之年,脸上容华依旧动人,那轻缓的步子,妖娆的身姿,在雨色里显得格外动人。

“怎么样?死心了吧?他们不会怜悯你,因为你对他们毫无用处。”

宋湘淇抬眸,眸里的泪都干涩了,“可是……可是……”

她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个字。

妇人对宋湘淇探出手,“我是程家二房小妾,你娘是淮王小妾,你呢……是想被他们当做筹码送给别人当妾?还是想成为一家主母?”

这妇人,就是程家二房尹姨娘,程思珺的生母!

自宋湘淇被送到她面前,两人就极不对付。

宋湘淇想回淮王府,隔三差五闯祸;尹姨娘需要韬光养晦,总变着法子将她关起来。

这一回,宋湘淇趁着大雨翻窗逃了。

尹姨娘不仅没有阻止,还亲自跟过来,就是为了让宋湘淇在绝望之刻,彻底接纳自己。

宋湘淇依旧浑浑噩噩,却不甘心,最后鬼使神差地递出手去,任由尹姨娘拉扯起来。

“走,我们回去。我先教你如何看懂男人的心。”

宋湘淇抽噎了几下,呆呆跟着走了。

而淮王府东门的门缝后,宋筠铁青着一张脸。

就在他眼神逐渐变得晦暗之时,有人匆匆来报:“世子,您请的客到了!”

终于到了!

终于能了结这方事情,去找他的小家伙了!

宋筠撩起衣袍就奔,把一众随从抛得老远。

***

同一时刻,淮王得了禀报:新安排进修竹居的一个丫鬟失踪了!

一提起程思珺,淮王就头大。

“其余三人作何回应?”

东凌道:“据她们说,那个丫鬟被程夫人叫去了房中,再也没出来。”

淮王皱眉:“没进去找过?”

东凌回:“三个小丫鬟不敢,过了一晚才上报。我已让人安排婆子进去寻过……没有找到任何痕迹,就像人间蒸发了。”

从修竹居消失?这不可能!

“继续找。”淮王心头忐忑:“若找不到,就把人搬个院子,修竹居也……掘地三尺。”

宋策的撷兰居曾被掘地三尺,挖出了三十二具尸骨,淮王的第一反应就是——修竹居也该翻一翻了。

若真翻出尸骨……

东凌先是一愣,随后应了,匆匆退行。

***

雨下了大半日,午后停歇,天也开始放晴。

方知雨得到一个令她心烦的消息:护卫前去捉拿谢霖贵继妻,她却当场自尽!

“真的是自尽?”杏儿疑心不减,“会不会被人害了,制造成假象?”

护卫头领回:“告知意图之后,她说想换一身衣衫。我们只好等在外头,听见物件碎裂的第一刻就闯进去,但没搜到任何其他人的痕迹。”

“她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坏了茶盏。我们也见到一地碎瓷,就没多心。可出了府门,当街之上,她就用藏匿在手中的瓷片割了喉。”

方知雨没有问责护卫,毕竟一个人有心赴死,是不会提前露出任何迹象的。

更何况,当街割喉,那么多人瞧见,也绝做不了假,这些护卫不至于骗她。

只是,方知雨倍感厌烦,因为谢霖贵继妻当街自尽之时,他本人不在家……

这要被有心人一发挥,就变成:世子妃趁县丞不在,逼死县丞妻!

就在她焦头烂额之时,谢霖贵来了,理由是:请罪。

方知雨本不想见。

她本打算用谢霖贵继妻对付尹姨娘,毕竟盗取县衙机密并外传只有死路一条!

若能查出此乃尹姨娘指使,她也脱不开罪!

只可惜……如今一切抬上桌面,就变得很难搪塞。

可方知雨最终还是见了谢霖贵,因为对方让石头传话,声称自己从不知晓继妻身份。

这就让方知雨起了好奇。

她呷了一口茶,演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令正的身份……你真的不知?”

“下官知晓。”谢霖贵道:“请世子妃恕罪,若不这样讲,世子妃定不会见,下官有苦也没法诉。”

方知雨冷冷看着天字一号房外间站得规规矩矩的人,没说一个字。

龚嬷嬷得知谢霖贵到来,寻了借口避走。

想来当年也是被伤得极深,才会如此。

方知雨觉得,总还是要从谢霖贵那里讨些什么,才能对得起龚嬷嬷对自己的好。

谢霖贵不知方知雨心头所思,只以为世子妃在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于是道:“下官是个趋炎附势之人,太妃掌事,下官就投效了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