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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司正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敢在淮南盛气凌人地发号施令。

方知雨看透之后,禁不住微微挑眉,拎了裙摆,步步紧迫。

这一刻,她的气势压住了在场所有人,不论是杨司正和那两个女子,还是与淮王府护卫对峙着不断靠近武骧左卫!

她一步一步,步步沉稳,直到将杨司正逼入角落。

“青鸳!”

青鸳得令,立刻欺身而近,将一袭外袍双手奉上。

这是宋筠的外袍,方知雨最初用它包裹丹书铁券背到背上,假做自己要爬上横梁。

最后虽是宋筠帮她达成目的,却没有将之打开取下,而是一并放在了横梁上头。

如今,拍拍上头浅浅尘土,方知雨将外袍层层掀开,亮出里头厚重的铁块。

她没有接到手上,因为怕现在的自己抱不住,只伸手轻轻弹了一下,使之发出清脆声响。

杨司正惊得声音都颤抖起来:“丹书铁券?”

她曾听闻世子妃有先帝赐给先定国公的丹书铁券,却没料自己能见到此物真容。

深吸一口气,杨司正镇定下来,言语上依旧不肯让步:“从未听闻丹书铁券还能当做圣旨来用……世子妃糊涂了?”

方知雨冷笑,拔高音量:“我要入京告御状,请天子论对错!”

“我要问问,这世上有没有这样一个道理:借着陛下和太后的名义,以武力横闯世子府,然后倒打一耙,谎称世子府有违抗之意、反抗之心?”

“我还要问问,这天下是宋家天下,还是杨司正的天下。缘何我天家人,要给你杨司正低头?”

“我更要问问,杨司正回到太后面前,欲如何编排忠心耿耿的淮南?”

杨司正被这几句话惊得哑口无言。

而方知雨堵住了她所有退路。

“陛下英明,太后清明,定能还我公道。届时,我便用先帝所赐丹书铁券,求圣上一道旨。”

她的目光缓缓扫动,从杨司正到那两个持剑女子,再到武骧左卫……

“今日闯我世子府,欲陷淮王府于不忠不义的所有人,杀全家!灭全族!以报欺辱之恨!”

“所有人”三字,与她一一扫过的目光,令众人胆战心惊。

杨司正就算再有底气,也不敢确定其余人听了此言,还会不会与她同心。

更何况,她不敢相信,“世子妃……丹书铁券何止一个用途,您就这么用了?”

“不然呢?”方知雨道:“我淮王府无人会做出愧对天下和圣上之事,自然用不着免死……不正好用来杀人么?”

总之……得用了。

不然京中那位始终牵念,将之视为心病。

***

世子府外两方对峙之时,王妃领着宋宫令抵达泰然居。

柳家妇人早已收到消息,带了人在门口恭敬相迎。

“柳家的,携泰然居众内监和丫鬟,恭迎王妃,恭迎宋宫令。”

宋宫令好奇地往里头瞧了一眼,“你们都在这里……谁照料太妃?”

柳家妇人道:“淮王府有医女,还请了老神医,更有心细如尘的婆子。”

宋宫令赞了一句,复又问:“太妃可好?”

太妃虽然神思昏沉,但并非完全不醒,不过每次醒来不是叹气落泪,就是咒骂世子妃……

王妃自然知晓这些,目光沉沉望向对面之人,只怕对方讲了实话,将整个淮王府架在危险之境。

柳家妇人垂头敛眉,气定神闲地道:“太妃自从得知祈善公主一家蒙难,身子就每况愈下,如今鲜有清醒之刻,甚至极难起身下地。”

她一向表现得中立,此刻却偏向世子妃这一头,因为她明白,若这番交锋世子妃输了,淮王府今后就没好日子了。

自私之人,最难设想大局,而她往往能想到大局,所以必然倒戈。

王妃听到柳家妇人的话大感意外,但现在也不是深思此事的时刻。

她道:“宋宫令可否就在此处宣旨?若有任何需要太妃知晓的,我可转告。”

若此刻将人放进去,恰遇太妃清醒,又一番咒骂,岂不与柳家妇人所言相反?

哪料宋宫令依旧坚持,“我还是入内给太妃问个安。毕竟回宫之后,得向太后回禀。”

“太妃如今卧床不起,怕是……”

王妃刚讲到此处,便听得泰然居内突然响起个声音:“谁卧床不能起了?”

是太妃!

她的声音再没有了往日气势,人还是被两个婆子搀扶着出来的。

但她眼中的恨意却异常浓重,“你们盼着我早死?还要阻拦太后身边的人见我?这是陷我于不忠!”

王妃眉头一蹙,怒上心头。

到了此时此刻,这位还盼不得淮王府好?还只记着自己的小恩小怨?

宋宫令行礼,“见过静敛太妃。您看起来依旧康健,定能长命百岁。”

太妃颤颤巍巍来到近前,止不住咳嗽,好一整才哑着声音道:“我这身子大不如前,确实鲜少起身。但太后派人来,我也是必见的。”

她歪着头,打量面前的人。

宫中女婢数千,女官也上百,这一瞧竟认不出来。

宋宫令反应过来,自我解释:“下官姓宋。太妃在宫里的时候,下官只是尚宫局小小司宾,如今得太后赏识,暂为宫令。”

宋宫令是见过太妃的,虽然那个时候她只能仰望宫中后妃。

但太妃听了她的官位,当即晃了晃。

——来的居然是宫令?

她真应该顺了王妃的话,在里头装晕!

可她就是惧怕太后,担心太后怪罪……那位可不管她真病假病,只要想给她定罪,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心思还未定,就听宋宫令道:“太后口谕,请淮王府女眷接旨!”

怎么又成了口谕?

王妃惊而不敢接话,回眸瞧了一眼,没见到方知雨的影子,却瞧见宋清溪领着思荻和宋湘淇匆匆赶到,神色慌乱,似有话要讲。

她忙道:“世子妃还未到,不如稍等片刻。”

“淮王府众女眷请接太后口谕!”宋宫令非得现在宣旨不可。

王妃还想拖延,太妃已经跪了下去。

太后口谕只是对皇亲的一种宣意,是不需要跪的。

但太妃……跪了。

她只是心仓惶了,膝盖站不直了,人也失去了依靠,就呈现出跪地的姿态。

可太妃跪了,泰然居的丫鬟和内监也跟着跪了,王妃便不得不跪。

宋清溪匆匆赶至,依着王妃跪下,悄声道:“杨司正去了世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