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这一句猜测,令蒲紫失去所有狡辩之力,在连声求饶间承认了所有。
最开初几次,是程夫人的丫鬟给她塞点碎银问些话,后来听闻那个丫鬟每次能拿十两赏银,她心头不平,便自己去求见。
程夫人从来不吝啬,不论所报之事是大是小,都给十两赏银。
最后头几次,程夫人将她引荐给了太妃,她既能拿十两赏银,还能得太妃赏赐。
至于出卖的消息……包括庄姬与方知雨的数次相交,也包括淮王在雪霏居谈论过的事。
淮王听完这一切,当场怒抬一脚,将蒲紫给踹翻在地。
旁侧众人皆是惊讶:怎的世子妃踹人的本事会人传人?
蒲紫暴露得过于巧合,淮王有所疑惑,却在一众问心无愧的脸色里,放弃了所有怀疑。
一拂袖,直往泰然居而去!
他要问问,母妃缘何要探听亲生儿子的一举一动!
***
这并不是一个局,而是众人在方知雨授意下,合力围剿蒲紫的一场戏。
庄姬得了方知雨知会,特意前往涵香阁邀请淮王。
东升帮忙推了一把,东凌也帮忙劝了几句,即使并不清楚世子妃的想法,他们也自愿且自然地促使淮王被请到了雪霏居。
萍蓝带着内监们到来的时机是算好了的,但那几人到底有没有在草木遮挡之下瞧见蒲紫伏在门上偷听……就不好说了。
反正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但他们也没任何一人站出来否认。
至于钟会,本不情愿给淮王报事,可遇见了这档子事,以往经验令他瞬间猜透前因后果,顺带就发挥了审人的能力,将蒲紫的真话套了出来。
可以说,整场戏只有庄姬吩咐蒲紫去探淮王这件事存在着刻意,其余都是大家自愿参与,促成最终这个结果。
待众人散去,庄姬还止不住叹,“是不是有点太顺了?淮王会不会有所觉察?”
萍蓝笑笑:“是世子妃人好。”
庄姬瞧住她,“没懂。”
“咱们不懂,才能在这深宅里安安稳稳。”萍蓝将食盒里的吃食一盘盘取出,“庄姬,今日可都是你喜爱的菜,快用膳吧。”
庄姬懵懵懂懂,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不过她向来似懂非懂,才没被程思珺视为眼中钉,才能安稳活到今日。
于是也放宽心,舒舒坦坦用膳。
***
淮王一路疾奔,心头憋了一口气,久久无法舒怀。
太后肯为了皇帝,给淮王府下口谕,还让宋宫令逼得王妃入京。
可他的生母,为何总给自己拖后腿、使绊子?
想不通,那股气就更加愤懑。
可淮王刚到泰然居门口,就被里头匆忙跑出来的一个内监撞了满怀。
“慌什么慌?”淮王有些气恼,怎的连重新挑选的内监也这样毛毛躁躁。
那内监一见是淮王,扑通一下跪地,惊声痛呼:“淮王!太妃……太妃殁了!”
只听这一句,淮王差点站立不稳,还是随行的东凌悄悄在他后背抵了一下。
“你说什么?”淮王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得到的答复依旧是那四个字——
“太妃殁了。”
***
淮王独坐泰然居主院西耳房,整个人都处于神思停顿的状态。
隔壁正房传出低低哭声,却只有一道,是宋湘淇。
宋湘淇因了程思珺,时常有机会到太妃面前装巧弄乖,这一刻竟然为自己的祖母流泪。
可也只有她一人真心流泪。
淮王府里的女眷们都得到了消息,就连方知雨也坐着轿辇赶到了,却被东升和东凌拦在了院中。
太妃因病而殁,方知雨身怀有孕,为免寒邪侵袭,只让她站了一会儿,又被原路送回。
这个时候,没人会责怪世子妃不懂孝道,因为那个最容易拿孝说事儿的太妃已经没了。
可方知雨本人却有些恍惚,禁不住问一旁的宋潇渝:“这就没了?”
宋潇渝一向神思大条,“这不挺好?”
“我还以为她还有后招呢。”方知雨摇摇头,“还担心她害我的孩儿呢。”
“恶有恶报吧。”宋潇渝摸了摸自己被包裹严实的脸颊,“我有一种感知……我爹也快了。”
方知雨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冲她瞪了一眼:“表妹啊,你这样口无遮拦的,淮王府里还会出现很多像程思珺那样的人哦。”
“怎么了?”宋湘渝露出两只大眼睛,“我说的是我爹,我爹就是个五十来岁的多疑老头。去年晕过几次,还吐了血呢!”
方知雨在轿辇上匆忙晃手,“燕燕!把她嘴捂了!”
可燕燕的动作哪有宋潇渝快,那人一晃就跑远了。
***
柳家妇人在门外求见。
淮王叹了口气,抹干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痕,问:“太妃去时……难受么?”
柳家妇人在门口回:“那日听闻太后口谕,太妃摔破额头,就再也没清醒过,走的时候是无意识的。”
淮王默默闭眼。
他回府不久便得了禀告,知道太妃为何晕倒,也知道府医诊断结果是:时日不多。
但太妃多次玩弄“烽火戏诸侯”的把戏,早让他失去了信任,只以为又是一回卖惨欺骗。
没料,竟是真的。
柳家妇人面色有些难看,但神色异常平静,“淮王,太妃之死与您,与淮王府任何一人都没关。是她自己过不了心底的那道关。”
淮王沉钝的思绪终于清醒了一瞬,“何意?”
柳家妇人道:“惧怕后宫里的那位。”
这一点,淮王知晓,从小就知。
先帝在世时,那位的手段是阴而狠的,先帝去后,那位便成了后宫里说一不二之人,就连先贵妃一家,都死于她听任的谣言。
太妃对太后的惧怕,几乎到了听闻名字就想到死亡的地步。
柳家妇人见淮王没有表现出疑惑,便也不再深入解释,直接跪了地。
“有件事,柳家的一直不敢对外宣扬,如今想来,这似乎是一件天大的事。”
淮王轻轻看了对方一眼,不相信这个聪慧的女子和她身为审理正的夫君柳向,会出现这等“过后才知”的错漏。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何事?”
柳家妇人依旧跪地,垂头回话:“太妃通过程夫人向尹姨娘借人的那一日,曾听从尹姨娘建议,决定买通祈善公主府上的人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