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季晏礼抬了回去,季老头等在门口,满脸焦急,站在他旁边的,还有一个黑瘦的小姑娘,几乎在看到季晏礼的一瞬间,就哭着扑了过去。
“哥!”
季非晚看着季晏礼的伤腿哇哇大哭,“哥,我不该说我想吃肉,我不吃肉了,以后都不吃肉了!”
季晏礼忍着疼,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该吃还得吃,肉多香啊,哥也馋。”
季老头手里的拐杖提起来又放下,要不是看他腿受伤了,非要把人揍一顿才行。
几斤几两,就敢往林子深处钻了。
有人拉过来板车,准备把季晏礼抬上去,送到镇子上看腿。
季老头回屋里把家里的仅剩的铜钱拿上,原身父母已经不在了,二叔入赘了镇上开胭脂铺金家,小叔娶了同村的婆娘,有一把子力气,家里还有十亩良田,日子按理说就算过得不好,也不会太差。
但无奈原身的爹活着的时候一心想要读书考功名,花的银子就是无底洞,常常是家里银钱不够还得去外头借一些,长此以往,哪里能有余钱,只剩下一堆外债。
他二叔就是受不了这种勒紧裤腰带供养一人的日子,所以才跑到镇上入赘,除非必要很少回来,未必没有心里存着怨气的缘故。
三叔嘴上倒是没说什么,但原身爹娘不在后,他肉眼可见的精气神都好了很多,可想而知,对他来说,也是甩开了一个大包袱。
堂妹季非晚是小叔的女儿,与原身关系很好,所以原身才会在堂妹馋肉的时候,跟人上山去打野味。
村子里不少人都这么干过,只要不往林子深处走,就不会有事,只是大多时候运气不好,什么都打不着罢了。
原身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碰上一头发疯的野猪,更没想到,同伴会背刺他,让他险些入了猪口。
愿世界线里,原身也没死,被路过的人救了,但一条腿断了,成了个瘸子,农活干不了,成了家里的拖累。
而在原身成了瘸子后,同村的张铁柱家里托了关系,让他去镇上的酒楼做了帮厨,学了一门能吃上饭的手艺,过了几年出师也当了大厨,算是跟原身这个泥腿子彻底区分开了。
小堂妹季非晚觉得堂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一直对原身愧疚不已,在长大后原身因为瘸腿说亲困难,好不容易有个愿意嫁的,还狮子大开口要十两银子的聘礼时,为了给堂哥凑够聘礼,季非晚在别人的蛊惑下,把自己给卖了。
卖给了隔壁村的鳏夫,十两银子,刚好给堂哥当聘礼。
季家人知道后当然不肯,原身更是拿着那银子去还给那个鳏夫,他已经这样了,不能连累堂妹。
却不想,他还了银子刚回村,就听到了堂妹被混子欺辱,跳河自尽的消息。
小叔家里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就这么没了,原身也是个半废,季家虽然没有分家,但一家人都过得凄苦。
尤其是原身晚年,亲人都走后,他常常饿的喝水充饥,最后更是饿死在屋子里,被发现的时候,身上都生了蛆。
哪怕现在这个时代家家户户都过得不容易,但过成季家这样的,也算是独一份,除过入赘的季老二,季家算是断子绝孙了。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村东头的张家,张铁柱攒够钱后就在镇上买了宅子,带着父母搬去了镇上,张铁柱的妹妹张大丫,更是嫁给了秀才,没几年,那秀才考上了举人,张大丫成了举人娘子,风光无限。
村子里人常常把两家拿出来说嘴比较,都是一个村的,日子过得天差地别,一家倒霉透顶穷困潦倒连个根都没留下,一家顺风顺水福星高照,张大丫更是跨越了阶层。
张家人对于村里人的追捧得意非常,有一次张铁柱醉酒之后说漏嘴,说他们家能有今天,全靠他的妹妹张大丫,大丫是锦鲤命格,是他们全家的福星。
就这样,张大丫的锦鲤命格就这么传来了。
村里人想想也觉得在理,张大丫在张家时,张家人的日子越来越好,她嫁去了秀才家,秀才就考中了举人,成了举人老爷,怎么能不算好命?
再对比倒霉透顶的季家,真让人不得不叹一句:人的命天注定。
季晏礼躺在板车上,季三叔已经被人从地里叫了回来,此刻他推着板车,眉宇间都是疲惫,季非晚跟在旁边,一直抹眼泪,季老头没有跟来,他年纪大了怕自己脚程慢,耽误了孙子的腿。
但季晏礼听见了他深深的叹息,心里觉得沉甸甸的。
人的命天注定。
季晏礼是懂看相的,他也相信这句话,人的八字生下来就是注定的,这辈子该走什么样的路,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安排好。
有人天生聪明伶俐,努力上进,最后事业有成,有人也聪慧过人,但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磨难坎坷,最终碌碌无为,平庸着过完一生。
也有人后天发力,更有人大器晚成,不过面相这种东西,懂得人看上一眼,就能看上个七七八八。
季晏礼仔细看了看三叔的面相,没有大富大贵,但也不是中年丧女的命,他又看季非晚,心里惊疑之下,对于自己的猜测更加笃定。
每次季家人的倒霉,都映衬着张家人的幸运,原身遭遇野猪,变成瘸子,没多久张铁柱就成了酒楼的帮厨,季非晚被人玷污跳河自尽,同年,张大丫嫁给秀才,改名张秋月。
再往早的推,原身爹娘去世,张家发了一笔横财盖了新房子,种种细想下来,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张大丫,
锦鲤命。
真的是锦鲤命吗?
还是窃巢的鸠,偷命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