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沈眉庄看安陵容走了出去,想了一下坐到甄嬛身边轻声问道:“嬛儿,皇上对你很好是吗?”
“是!”甄嬛毫不犹豫地用力点了点头,一双美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在他跟前可以无话不谈,他对我也是信任有加,有时候连我都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我们不是皇帝与嫔妃,而只是一对普通的恩爱夫妻。”
说这番话的时候,甄嬛那白皙如玉的面庞之上,悄然浮现出一抹如晚霞般艳丽的绯红,恰似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惹人怜爱。
沈眉庄内心咆哮:你猜对了!错觉,就是错觉。
面上却依旧端庄娓娓道来:“刚入宫时,我也和你一样,认为皇上不仅是皇上,也是我的夫君,我可以依靠他,信任他,也希望他对我有几分怜惜,可是事实上呢?我不过是他用来平衡后宫的棋子。就算是如今,我生了皇子,手握协理六宫之权,旁人看来是皇上对我恩宠有加,其实我自己知道,皇后有太后做靠山,地位坚不可破,为防止她独大,必须有人分她的权,以前是华妃,现在是我。但是他总有一天也会担心我权力过重,所以我先他一步推出了敬妃,也算安了他的心。
如果我这个例子不够有说服力,那华妃呢?华妃全心全意爱了皇上这么多年,皇上还不是处处提防,连亲生孩儿都能下得去手,若不是容儿,她和年家的下场恐怕要凄惨百倍。
还有端妃,以她的家世,任何一个皇子都会以正妻之礼相待,她却爱上了皇上,最后不也沦为皇上的棋子,若非容儿从中斡旋,她怕会孤独终老!”
说完这一大段话,沈眉庄竟然没有任何伤心的感觉,仿佛在说一件无关自己的事。
果然,她对皇上真的已经死心了!
甄嬛却有些不赞同:“眉姐姐,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这些都是帝王的制衡之术,他也有自己的无奈,我理解他的做法,理解他为稳固朝政做出的取舍。而且我能感觉得到,我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沈眉庄有些无语,我说城门楼子,你说胯骨轴子。她的意思是皇上冷心冷情,可甄嬛却将这些都归咎于帝王御下手段。
她和甄嬛相识十几年,竟然第一次生出“话不投机”之感,但是安陵容已经遁走,只得她硬着头皮劝下去。
“那你可知皇上为什么会如此对待你?”沈眉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论起通晓诗书、多才多艺来,这后宫之中,又有哪一个女子不是自小就被家族精心教导培养的呢?”
甄嬛微微垂首思索片刻后,轻声答道:“或许是因为我了解皇上,能看出他的心思罢。”
“我们入宫不过短短两年时间而已,但是皇后以及端妃敬妃却已经侍候了皇上十几年了,难道以她们的阅历和智慧,还会看不穿皇上的心思么?再者说了,皇上贵为一国之君,他心中所想所思,又岂是我们这些后宫女子所能轻而易举地揣摩到的呢!”
甄嬛听闻此言,想了一下说道:“眉姐姐,皇上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他一个人站在高山之巅,也需要有人陪伴,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沈眉庄定定看着甄嬛,甄嬛也抬起头与她对视。
只从这一眼,沈眉庄就知道这个方法对甄嬛不管用。只得缓缓说道:“在皇上心中,皇后只是皇后,并不是他的妻子,他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一位妻子就是纯元皇后,你觉得自己可以和纯元皇后比肩吗?”
甄嬛有些着急:“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可是在皇上眼里,任何人都比不上纯元皇后,如果我们身上或者性格上,有一丁点纯元皇后的影子,皇上便会将这一点好处无限放大。但是,他看到的不是我们,而是纯元皇后。嬛儿,你明白吗?”
甄嬛听了,皱着眉头问道:“眉姐姐,我有些不明白,我和纯元皇后有什么关系吗?”
沈眉庄看着甄嬛硕大的肚子,还是有些不忍心直接告诉她真相,只能委婉的说道:“嬛儿,纯元皇后虽然已经故去了多年,但宫里仍有她不少传说。她纯善温柔,德才兼备,一曲惊鸿舞名动天下。而你呢,同样的冰雪聪明,同样的善解人意,同样的一舞惊人,皇上或许在你身上看到了纯元皇后的影子呢?”
听到这番话,甄嬛心中猛地一震,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用力扶住一旁的小几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站起身:“眉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她脸色涨红,呼吸也有些不稳,沈眉庄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扶着她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这样说罢了,你别动了胎气。”
甄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然后缓缓地重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眸微闭,眉头轻蹙,开始仔细思索起沈眉庄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过了片刻,甄嬛睁开双眼,目光坚定地看向沈眉庄,轻声说道:“姐姐,我知道你和容儿一直以来都是真心为我着想。如今,前朝与后宫之事皆已尘埃落定,我自是不会再议论朝政。”
听到甄嬛这番表态,沈眉庄松了一口气,点头应道:“好,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养胎,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两人谈完,还是没有看到安陵容的身影,沈眉庄站起身,透过窗户看到一抹娇小的身影蹲在桂花树底下。
安陵容手拿一把小铲子,一边挖土一边含糊不清的碎碎念:“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自己的土,自己的地,抓个恋爱脑埋进去!”
说完,从旁边铲了一只勤劳觅食的蚂蚁倒进坑里,“进去吧你!”
然后一边用铲子把土埋好,一边嘟囔道:“阿弥陀佛,造孽啊,造孽啊!”
甄嬛站起身和沈眉庄一起走出殿门,悄悄来到安陵容身后。
“容儿,你嘟囔什么呢?”沈眉庄听了半天也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只能出声问道。
安陵容猛地一回头,看见她们两人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便站起身丢掉铲子,说道:“没什么,玩蚂蚁呢。”
说着,用脚将堆好的小土堆抹平了!
“姐姐,你们谈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