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群小混混虽然浑了点，可也算是幸存者。
在对方没有先攻击的情况下，他们作为官方军人是不能随便开枪的。
保家卫国——即便家国里有那么一两颗老鼠屎，也没办法。
见守卫没动手，江汉重恼火，“这是命令，杀光这些匪徒，保护工厂！”
他趁机摘下胸口那个掉色的、可能是铁制的牌牌，虽然觉得这东西没档次，但还是举了起来。
可就是举牌子这个动作，让他赔上了三根指头。
砰——
“啊啊啊啊……”
那牌子被打掉，江汉重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拇指、食指，以及代表他领导气质的中指，碎裂断开。
断指在子弹的冲击下，拍在后面的水泥墙上，砸出三道血印，最后掉落。
“老毕登，不识好歹，敢对我们黑火帮出手，找死！”
“干死那老登！”
一大堆污言秽语中，混混上了各自的车，如同疯子般朝工厂内部开火。
摩托车载两个人，前面的控制机车冲击大门，后面的开枪。
一辆失败后立刻有另一辆不要命地冲。
“都滚开！”
钢铁厂纯钢大门根本不是摩托车可以撞开的。
一声暴喝后，调好头的皮卡引擎轰鸣，轮胎卷起泥土冒着白烟，冲击过来。
“妈的，傻逼！”
刚安排好民兵回来的副厂长封墨看到了几分钟之前发生的变故，也不去嚎叫的江汉重那了，反而制止了想要射击的厂内守卫。
“哥，黑火哥！”
封墨就是眉城人，之前就是跟黑火混的青年之一，两人甚至是幼儿园同班。
钢铁厂招工的时候，他看工资很可观，就进了厂子。在他的推荐下，又从黑火帮里招进来几十个工人，
这些人虽然没有经验但为人都不错，是好劳力。
就是这样，刘暮让他做了副厂长，为了跟黑火帮搞好关系的时候，也会带上他。
“别动怒，哥，那个，新来，新来的，不懂事！”
被派遣来做守卫的军人也不现在想动手，杨朔一贯倡导搞好军民关系，大家和谐一家人。
谁知道今天来的江汉重跟中了邪似的，人家好好上门送贺礼，他居然开了第一枪，简直是猪脑子。
就算那礼物实在磕碜又抽象，拜托，都末世了，你他妈跟谁摆谱呢？
外面撞大门的没有停，听到封墨的声音后反而越骂越狠，说他是叛徒，进来了第一个就要收拾他。
“收拾我，行！江湖，规矩，祸不，不及家，家人！”
封墨之所以不怕规矩多，也要进厂子做收入高的工作，更多的是为了家里的奶奶。
父母早年出去打工死在了外面，奶奶跟他相依为命，今年已经五十九。
十日焚烧时他背着奶奶躲到附近防空洞，为了口吃的跟人拼命，被黑火一伙人看上，就收了做小弟。
总的来说，黑火这帮人虽然脑子都不太好，不点都能自燃三分钟，但讲义气也是真的。知道他孝顺奶奶要来厂子里上班的时候，也没拦着，就连招工也是帮了忙的。
这也是刘暮没有对付黑火帮的原因，这群平均年龄不过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说多坏也没多坏，更多是末世里抱团求生的年轻人。他们也收集幸存者，收取物资做保护费，却也不会让这些人被其他人欺负。
眉城比海城小，幸存下来的不足一万人，主要分成了三个团体，黑火帮是人数最少的，却是最不好惹的。
容易发癫，讲义气，要面子，就是黑火帮最大的特点和弱点。
刘暮给了他们面子，所以钢厂修建时他们没有来捣乱，还允许手下的幸存者去做工。
相比起来，江汉重就真的是不会做人了。
他们甚至还是先送贺礼的一方，这贺礼还是在刘暮主持的末世艺术大赛上得了第一名。
“不给老子面子！还不给我暮姐面子，老小子，你今天不跪在老子面前磕头认错，老子他妈的就不是黑火！”
封墨还想搬出刘暮来说点好话，可那边江汉重的副手听到动静回来了，看到自己追随的领导伤成这样，也红了眼。
“快开枪！不能让他们闯进来，你们是不是想抗命！”
士兵们都看向封墨，只等副厂长兼保卫队长说句话，真的要跟本地帮派干架？
刘暮来的时候可是跟对方吃过饭的，现在到底要听谁的？
封墨咬了咬牙，坚决摇头，“等他，他们，进来！”
意思是只要黑火帮没闯进来，他们就先不开火。反正都躲在防御工事中，只要不出去就不会被对方打到。
其实封墨更多是为黑火帮捏一把汗，钢厂里是正规部队的武器配备，黑火帮手枪都没几把，进来就是送菜。
“别，别打要害，刘，刘首长，的，的交代别，别忘了。”
士兵们本来就是顾忌刘暮建厂第一天立下的规矩，只是没想到江汉重第一天来就把原则打破了，但要是黑火帮真的威胁到工人们的安全，该动手还是要动手。
数百米外，罗三林放下望远镜， 有些担忧地问身边打瞌睡的人，“真的让他们打起来？万一出了人命……”
听语气就是不赞成。
这里是一处建筑废墟，单人行军床上躺着的人以一顶黑色渔夫帽遮面，身上裹了从头到脚的军绿雨衣，已经睡了好半天。
“别急，”刘暮动了动肩膀，没有起床的意思，“黑火帮的胆子没那么大，我们等的大鱼应该已经在附近了。”
罗三林之前一直留在矿场上带兵，在两个月前突然被调到这里，除了他自己和刘暮，还没第三个人知道。
也就是说，这两个月他一直待在眉城，冒充幸存者跟三个帮会都有接触。等待时机成熟之后，再将情报给刘暮。
本以为刘暮是想拿下三个帮会，统一到官方壁垒管理，直到看到江汉重来到钢铁厂，罗三林才确定刘暮要对付的是姓江的。
之前带去煤矿支援的队伍头头也姓江，还是江家直接派来的人，现在还被押着挖矿呢。
这个江汉重不一样，他的大哥就是江家这一代的话事人，虽然他在争权中失败，可本身依然是个有实力的人物。
罗三林也问了刘暮是不是私仇，后者回答是有仇，但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江汉重联系人策划了半路伏击杨朔一行。当时如果成功了的话，海城壁垒必定又要发生一场血战，至于刘暮还能不能掌权……几乎不可能。
“杨朔说江家已经跟天蝰蛇合作了，最大功劳还是江汉重和被变异老鼠招呼过的江雪。妈的，早知道当时他们袭击我的时候，我就该宰了这女人。”
“她还袭击过你？”罗三林自然不知道火山口的事情，只惊讶于江雪那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姑娘，居然还有这么阴狠的一面。
“袭击过，不然我也不至于为那么点事情跟她结仇。刑天阳那个傻逼居然在路上就暴露了自己，我真是对他的情商不抱一点希望。唉，杨朔暂时回不来，卓晴要保护他，也不知道他们在计划什么，烦死了！”
见刘暮又要开启抱怨模式，罗三林默默将视线移回望远镜，不忘安慰她，“想想今天吧，一箭四雕，布局这么久，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
“别一天天你小子你小子的，老同学，我36d……算了，”刘暮拉了帽子，将掉落到脸上的头发一把全扎在脑后，“等我多找几个美貌小哥哥养着，你们才会醒悟。”
“满嘴跑火车，我跟你说，虽然现在年景不好，你要是真想结婚还是要正正经经找个好人。像之前那个姓什么的小白脸千万不能要，我在壁垒见过那小子一家人几回，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要吸取教训。”
罗三林一本正经地训人时，立刻就让刘暮想起初中的秃头班主任，板着一张脸训话的时候一套一套的。
“三林哥，你在壁垒里看见过李老师一家吗？”
听到这个称呼，罗三林沉默了，好一阵才放下望远镜叹了口气，“没有。我们学校那一片都烧没了，又没有地下停车场，也没有防空洞之类的。老师和孩子们……什么都没剩下。”
这一下，换刘暮沉默了。在她的成长过程中，真正熟悉的人其实并不多。特别是孤儿院搬走之后，她身边唯一还算熟悉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重生之后，她还有过去学校看看老师的念头，可是太忙了，后来就忘记了。
“也是，本来也好些年没见过了，我还以为他们老两口退休后没留在学校呢。”
“当年学校修建教师宿舍楼的时候没钱，老师们就先给了钱购买。他们两口子要供两个孩子，又买了房，哪里还有余钱去别的地方。”
罗三林作为片警，对当年班主任还是照顾了一二，“退休之后，老李弄了个返聘给初一上课，他爱人也在医务室帮帮忙，日子本来还算不错，不寂寞，也不累。你也别想太多，他们毕竟年纪大了，就算从灾难里活下来，现在也难熬。”
“你居然能看得开，”刘暮是知道罗三林父母都有基础病，需要每天吃药的，现在想来他的压力也着实不小。
“叔叔阿姨那边我让人照看着呢，你也别急。只要人类没灭绝，困难环境反而会让各方面技术发展得更快，也许不久之后就能研究出彻底治疗他们的办法。”
“承你吉言，”罗三林面孔比灾前坚毅了许多，整个人也脱离了那股子官僚味儿，就是圣父心还健在。
不过两人很快便放下了这个沉重的话题，罗三林望着突然出现的两伙人，露出丝惊喜，“狠人帮的冒头了。江汉重等的雷蛇帮也来了，看人数是全部出动。两个帮派应该已经联手，想要一口吞下钢厂。”
“江汉重是懂得说动这些人的，可惜，黄雀是我们。”刘暮也不睡了，掏出一把狙击枪，通过倍镜看向她等的目标，“好家伙，黑火帮的溜得也太快了，不是让他们拖延一刻钟吗？一帮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