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扬,如柳絮般铺满大地。
一片无垠白雪之上,大雪肆虐之中,一黑衣娇小身影踩着白雪前行,朝着城郊一家铁匠铺攥着衣裳走去,留下身后一排脚印。
铁匠铺内,不见屋外寒意,热火朝天中一片柴火噼啪声。
楚阔前脚还擦汗熬着锅灶上的新杀的羊肉汤,后脚就发现自家闺女一声不吭进了屋,立到他身后一言不发,也顾不上头上的一片白雪,眼眸微垂,面颊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怎的一片红润。
楚阔迟疑的将擦汗的毛巾搭在脖子上,看着闺女这破天荒的娇羞模样,有些不好预感的咽了口唾沫。
“怎么了闺女?”楚阔递过毛巾问。
楚休休双手接过后,潦草在头上拂去白雪后,将腰刀搁到一旁,若无其事的立到楚阔一边将手伸到锅灶旁暖着。
修长睫毛轻颤下,一双晶莹眸子稍显羞赧。
噼啪——
火苗熊熊,香气扑鼻的羊肉香味沁满小屋。
楚阔用勺子去搅拌汤锅。
“爹,有人向我求婚。”
楚阔手一顿,脸色不变的用勺子舀出来半勺油脂泛白的羊汤在嘴里抿着尝甜咸。
“嗯,是好事。”楚阔吧唧吧唧嘴,沉默几息后点点头道。
“你年纪如今已有一十七,也是时候找个人家嫁了,是哪家的公子,你自己意下如何?”楚阔转过头看向自家闺女,眼底叹息一声。
看来这妮子也想通了,跟那小王爷之间是不可能的,两家之间鸿沟过甚,就是当妾都不够分量,甭提他能不能给休休一个未来。
哪怕他再欣赏这个后生。
楚阔摇摇头,将勺子搁到一旁,撒进去些盐巴。
他也不奢求什么,休休就算是嫁给一个平民,也不说两情相悦,不受委屈,相敬如宾只要安安稳稳过好这一辈子就是最大的幸福。
如今既然有郎君递来婚约,而且休休还主动朝他提起,说明休休对对方的观感就不差。
楚阔将粗糙手掌在围裙上正反擦了擦,而后扭头温声道:“休休,你可想好了要不要嫁人?”
“只要你答应,爹也不会拦着你们。”
楚休休眸光朦胧盯着那锅翻滚浪叠,白花花的羊汤,犹如喝醉了般懵懵懂懂,面颊酡红,犹豫半晌后几不可察的点点头。
像极了既怕自己没有点头让爹爹会错了意,又怕爹爹看清了她答应一般。
楚阔看着楚休休那面庞许久,终是艰难从十几年前那娃娃脸挣脱回忆,吐出一口浊气:“唉,丫头长大了。说吧,是哪一家的公子,还是哪一家的小伙,只要他对你好,你也心悦,爹爹说什么也不会棒打鸳鸯。”
楚休休喜出望外,惊喜抬眸看向那不顾一切,默默支持她的老父亲。
楚阔眼瞅自家丫头也这般高兴的模样,不觉浮现那满脸老父亲的慈祥乐呵。
“说吧闺女,是哪家公子看上你了,还要递婚约。”
楚休休抿着粉唇,凑到跟前揽住老父亲的胳膊,呵呵傻笑道:“是李卯,李卯他姨说要娶我过门,让我不要跑了。”
楚阔笑容凝固在脸上,僵硬着嘴角带着淡淡诧异问道:“你说找你求亲的是肃武王世子李卯?”
“嗯,其实也不是他...”楚休休商酌片刻,接着又小声回道。
楚阔劫后余生泛起笑容,忙拍胸口一阵后怕。
还好...
“是李卯的姨,就是那个燕夫人,说一定要让李卯娶我过门,李卯默许了然后问我怎么想。”
“我,我...肯定是要回来问爹爹的...”楚休休耳垂殷红似血,到了最后揪着楚阔的衣襟,低着螓首声如蚊蚋。
楚阔脸上再度僵硬起来,浮现几分无奈苦笑,用手搓了搓脸上的黑胡茬,看着窗外大雪良久后终是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你既然想,爹还能拒绝不成。”
就看自家这丫头思春的小模样,他还能拒绝了不是?
“那小王爷怎么可就真的看上你这傻丫头了?”
“呵呵。”楚休休只是一个劲的傻笑,目光憧憬出神。
似乎已经幻想到未来陪着李卯到处办案捉拿奸人的美满幸福生活。
“过来给爹打下手,喝羊汤了。”
“哦。”
茫茫大雪倾泻而下,一场雪,席卷京城,断断续续竟是一下下了八九天。
一晃神,竟是已经来到了腊月二十七,大雪消歇,年关将至也仅差了三天。
京城内城,大街小巷之上悉数覆盖着层层厚重白雪,但路上行人熙攘,语言热络,马匹商铺张灯结彩,冬雪冰晶全然无法遮掩红红火火,爆竹声声。
到处都是买新布,置办年货的路人,当然也不乏冬日出游逛街的书生小姐,对眼暗送秋波,登车同赏春光。
青石街道上,众人目光艳羡间,一辆铺着华美锦缎,梨花木做的华贵马车缓缓穿人群,终是在那肃武王府府门前停下,片刻后从中走出来了个慵懒美妇,由一旁水蓝衣裙侍女搀扶着走入门中。
黑衣卫兵目送两位女子进门后,这才将门紧闭,转而肃穆立在门口注视着门前过往人群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肃武王府内宅深处,假山旁一处开阔平地上,中遭已经铲过雪,放着一尊三足铜炉,旁边以长椅几案摆放吃食酒壶,团团围坐这几位形态各异,百花齐放的大小美人。
细数下来有三人。
一素白裙裳清冷美妇,一手攥着一长相神似的青衣美人葇荑嘘寒问暖,同时眼睛不时瞥向屋头前爬着梯子挂灯笼的白衣男子。
一身着粉色袄裙,外披白狐裘,手中拿着一根糖葫芦的长麻花辫萝莉安分坐在小凳上,目光盈盈看娘亲将手中灯笼递给李卯。
屋头前则是一男一女两人相互搭配,干活不累。
女子风风韵韵,腰肢丰腴,臀儿饱满,浑身曲线犹如一多汁熟透了的梨子一般玲珑浮凸。
其面容清丽间却又内蕴莫大妩媚妖娆,让人一眼便能勾起来熊熊火气。
此时正踮着脚跟将手里的火红硕大灯笼递给情郎。
男子则是平平无奇一身白衣,面色带着几分倦怠贵气,俨然一副日夜操劳的神色,不过眼底深处仍是清明明亮,看向美妇以及那围坐在铜炉旁的女子会闪过温柔深情。
看的丰腴美妇一阵咬唇弯腰,眼神之中无风起浪,瞬间便又浮现莫大潋滟波光。
虽然这几天公子从燕夫人府上回来后没少给大家开灶加餐,她也次次最能吃,可是一看见公子她就....
李卯那边还伸着手等芝兰的灯笼,结果迟迟接不到便疑惑回头看去。
结果一回头便入目芝兰痴痴神色,只好无奈摇头轻叹,下了梯子于美妇红唇边一吻过后,暂且放下手头工作,牵过丽人手掌缓缓朝着人群走去。
芝兰怎么这么上瘾...
三女齐刷刷看来。
一目光平静却蕴藏莫大情意,一目光天真却荡漾莹莹喜色,一目光淡然却半掩些许羞臊。
美艳道宗看了眼两人握着的手后,冷哼一声便收回视线。
这两天这内媚夫人可没少吃独食。
她在屋里听的一清二楚。
她都怕早晚有一天这登徒子要死在女人肚皮上。
可是次次看见他都跟个铁打的人一般,反倒反常的还精神几分。
想到这儿,道宗不由得心头泛起些许复杂。
她还在要不要答应登徒子那疗伤法子而纠结。
虽然那滋味...
但终究是有些不妥。
不说她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自欺欺人。
要是再这样下去,囡囡还没和她相认,就先多了个弟弟妹妹还认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