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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杨先生脱离了杨家,他一个人,是怎么在此地生活下去的,既没见着他耕地种粮食,又不见他出去赚钱,哪里来的银子,令他舒舒服服躺在院子里,悠哉悠哉的读着喜欢的书。”道一眼里全是好奇。

陈夷之第一反应就是,“你真的穷疯了吧。”

杨东亭差点儿以为是自己说漏了嘴,幸好不是自己失礼了,“大伯虽与杨家不联系,但他的行踪,杨家都知道,况且他的名字还在族谱上,种地,从商是万万不许的。”

王玄之心疼的看着她,“这些都是世家的脸面,即便杨大伯出了杨家,杨家也不会允许更丢人的事出现,杨家嫡长子饿死在外、或耕地、或从商,都是致命的一击,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道一看看杨渊源,又看看蕊娘,“都是苦命人啊。”

三人齐齐哑然。

杨渊源似是听到了她的感叹,不与心心念念的人叙旧,反而朝几人走了过来,“小友今日圆了某一个心愿,他日若你有困难,某也会出手一次。”那边的蕊娘还傻愣在原地,仿佛没察觉到人的离开。

道一诧异的挑挑眉,这便是蕊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人,怎么见着了反而像是另一个人。

杨渊源像是看懂了她的疑惑,“你们可想听一个故事——东亭,你也来吧。”

四人一鬼,呆愣愣的看着他。

杨渊源和几人诉说着,一个全新的故事。

“我家潜儿又得了第一。”

“不愧是杨兄,事事领先,可否能给我等一个活命的机会。”王遗风调笑声,逗得众人开怀,杨渊源又得了头名的事,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

彼时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南地北的聚在一起,偶尔也会畅想过未来,“遗风他比某幸运,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辛夷的冤案,某也听说了,可惜了一对神仙眷侣。”

“东亭你的父亲,不提也罢。”杨东亭正想问父辈趣事,杨渊源便告诉他,“某的二弟,可是照着这个世道而生的人,好得很啊。”话中似是充满不屑。

在四人错愕的眼神中,他接着说道:“好友的夸赞,父辈的认可,令当时的我以为,当真是年轻一辈的天之骄子,惊才绝艳,可惜一个人的出现,让我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罢了,也不如想象中的那般重要。”

对上四人的目光,他浅笑着点头,“那日外出访友归来,正好遇上被地痞流氓欺负的蕊儿,某便顺手救下了她,一段时日的相处,某觉得她是一个不错的小娘子,第一次生了喜欢的情愫。”

“某当时便和蕊儿说了想要娶她,她虽然高兴,却也不敢拿主意,蕊儿的老仆在一旁帮腔,她才点了头同意这门亲事,某当时觉得奇怪,也没多想,便回家同阿耶,也就是东亭你的阿翁提及此事。”

几个呼吸都紧了,他道:“阿耶雷霆大怒,直言能与人私相授受的,能是什么好人家的娘子,他断断不会同意的,某便告诉他,是蕊儿家中老仆同意了的,他这才改口,说某乃杨家子,一介孤女,如何配得上某。”

杨渊源倒了几杯清水,递予几人。

道一伸手接过,还能闻到竹子的清气,一口下肚,神清气爽,杯子又咕噜咕噜响起,她不好意思的朝对方笑笑,就几人现在的鬼样子,对方还能淡然自若,她这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也实在是羞愧。

杨渊源并不在意,他又说,“某那是第一次不被阿耶允许,叛逆的念头一起,怎么也压不下来,本来对蕊儿只有一分喜爱,立刻升到了五分,甚至更高,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

“订亲之前,族中所有的长辈,轮番来劝过某,说得最多的便是,将来杨家的担子,是要某担起来的,若是娶一介孤女,如何有助力,且门不当户不对的,岂不是让外头笑话。”

“既然他们谈规矩,某也历数了从古至今的门不当户不对,好教他们知晓,并非只有这么一个选择,况且杨家是某的责任,某答应了担下,便不会反悔。”

杨渊源的眼里充满了怀念,“那时的某可真有活力呀。”几人嘴角直抽。

“族中的人最终没有拗过某,答应了这门亲事,据说那段时日,杨家族老,甚至某的阿耶、阿娘,什么宴什么都不曾参加过,待风头过去了,才敢出来见人的。”他说得十分开心,像是在说旁人的趣事一般,“可惜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使得这样的日子,不复存焉。”

“十七年前各地起了叛乱,城中也偶有乱像,似那等奸人溜入城中打探消息,某以为蕊儿也遇上了这等事,伤心归伤心,也想过战事将起,将杨家好生转移的。”

“可是东亭你的父亲,也就是某的好二弟,在某葬了蕊儿时,他不慎说漏了嘴,道是蕊儿是个傻的,无老仆在,竟是连个火场也不敢出。”

杨东亭豁然起身,“阿耶他他他——”又指着蕊娘,“她她她——”

杨渊源招呼他坐下,“别激动,经过某的盘问,火倒不是他放的,只不过故意引了贼人去,又作了壁上观而已,是以,某当场便与他断绝了干系。”

杨东亭如坐针毡,“大伯又如何肯见小侄?”

杨渊源笑笑,“你的阿耶毁了杨家继承人,合该他继续了杨家去,你作为他的儿子,若无意外,杨家也会交到你的手上,杨家辛苦栽培某十余年,怎能不回报一二。”

“大伯不恨杨家,又为何不归家,何苦一人独居,这么多年,也无人再逼你娶亲了。”杨东亭还是问出了心底多年来的疑问。

杨渊源摇头,“某早就不恨杨家了,或者从蕊儿死的那一刻开始,某便不再恨杨家了。”

“既然如此,大伯更应该早早的归家才是。”杨东亭有些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大伯一句话的功夫,他阿耶能忙活一年半载,两人之间,天差地别。

“你不懂。”杨渊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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