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你要是不救我,我就真活不下去了。”
宁惠敏突然开口问道:“那人都把你卖了,你还称呼他为父亲?”
宁惠莹的哭声戛然而止,“啊?那我应该叫他什么?”
宁惠敏:“渣男,贱男,畜生,王八蛋,那么多称呼,你随便挑随便选。”
宁惠莹迷茫的问道:“可以这么叫他吗?”
宁惠敏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我想知道,你怎么才可以不缠着我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咱们之间根本没有姐妹情,我没有义务,也不愿意养你。”
宁惠莹眼眶中,瞬间盈满泪水,“四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救了那么多的难民和孤儿,为什么就不能救救我这个亲妹妹呢?”
宁惠敏:“你并不是我的亲妹妹!我们不是一个妈生的,我也不认宁福宗那个王八蛋,所以等同于我和你没关系!”
“而你却是宁福宗的女儿,沾惹上你,就是一桩麻烦事!”
宁惠莹若有所思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只认宁安礼?”
宁惠敏警告道:“收起你的小心思!宁安礼是个什么东西?我看在你是女孩子的份上,不报复你,但宁安礼要是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敢保证能做出什么事来了。”
宁惠莹深深叹了一口气,“原来你也知道,女孩子在这世上不好活啊?!”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总得活下去,我想尽了办法,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我找了很多人,有的人要了我的身子,要了我的尊严,可还是不给我一条活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讨你嫌的事我也是不愿做的,但却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宁惠敏沉默半响,嗤笑一声,“你一个不识字的小脚女人,连走路都不利索,还能干的了什么?”
宁惠莹使出十分力气,压下胸腔里的悲愤,面无表情的问道:“难道我就只能去堂子里站街?可我才十岁。”
“你说和我没关系,接济堂里的那些孩子,不也和你没关系?你能不能把我当陌生人,救助一下,我定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
说完,她当街跪下,“咣咣咣——”的给宁惠敏磕头。
宁惠敏侧身皱眉,“只要你在上海,就会给我引来麻烦,如果你愿意离开这里,我可以帮你一把。”
宁惠莹抬头看她,“只要能活下去,我去哪都可以。”
宁惠敏:“南京和北平,你选一个。”
宁惠莹:“我选南京,北平太远了,我身子骨弱,我怕坚持不到那。”
宁惠敏点点头,“我得提醒你,你不识字,还是小脚,要不改变自己,以后很难能养活自己,我只托人照顾你两年,两年后我就不管了。”
宁惠莹立马改跪为坐,脱掉了脚上的布鞋,“我早就不缠脚了,虽然不能跑,但走路还算稳当,要是老天给我识字的机会,我也一定会努力学的。”
一个女孩子当街脱鞋,引来不少路人注目,宁惠敏却没催促她穿上,而是低头仔细打量起来。
可能是走的路多了,又没有裹脚布捆着,那双脚明显宽了不少,四周都裂开了,尤其是前边,鲜红的肉外翻着,看起来有些吓人。
“不疼吗?”宁惠敏问。
宁惠莹不在意的重新穿好鞋,“习惯了,就能忍受了。”
宁惠敏合了下眼,再睁开,已经恢复清明,“嗯,你先回教堂住,过几天我安排好,自会派人去寻你。”
宁惠莹:“你不会骗我吧?”
宁惠敏:“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地方?”
宁惠莹颔首认同道:“也是。那我先走了,再见!”
等她走远,宁惠敏才喃喃出声,“再也不见。”
宁惠莹走一会儿,就找个台阶坐一会儿,之前是宁府小姐的时候,她的裙摆别说沾灰了,就是有些褶皱,她也会介意。
可在逃难路上,她丢掉了所有娇惯和脾气。
好不容易走回金神父路天主教堂,还没进门,就被宁惠贤逮个正着,“怎么样?见到宁惠敏了没?”
宁惠莹低着头,小声嗫嚅道:“等了半晌,她才出来,骂了我一顿,说我跟她既不是一个妈,她也是一个爸,我俩没关系,让我不要再去找她,不然就让人打我。”
“呜呜呜——,五姐姐,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宁惠贤冷笑道:“说的什么混账话!明明是亲姐妹,怎么就不是一个爸了?”
宁惠莹用眼角偷偷看她,“她不认咱爸,说爸爸是个王八蛋。”
宁惠贤怒骂道:“该死的小贱人!这种辱骂父亲的畜生,老天爷早该劈死她!”
宁惠莹:“五姐姐消消气,咱们之后该怎么办啊?要不让五哥哥去找她吧!我没办法打动她。”
宁惠贤冷冷看她一眼,骂道:“蠢货!一点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你最好明白,爸爸能卖你一次,也能卖你第二次。”
“这个月你要是不能从她手里抠出钱来,就只能把你卖了换钱了!”
教训完宁惠莹,宁惠贤坐黄包车到了河浜路,付完车资后,她穿过路口,经过狭窄的土路,来到一处破旧的院子。
刚进门,就被宁罗氏叫住了,“惠贤带回钱来了没?”
宁惠贤带着哭腔说道:“妈,宁惠敏那个小贱人,根本不吃宁惠莹那一套,我看她没什么用了,不如卖掉换钱。”
宁罗氏不耐的摆摆手,“你现在身上有没有钱,给我一块,我先去把今天的菜买了。”
宁惠贤:“我回来那天,就把钱给你了,哪里还有钱?你该跟爸爸和哥哥们要。”
宁罗氏狠瞪她一眼,“你要清楚,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小姐了,说话注意点,这要是让你父亲听到,遭殃的是你!”
“我看你就放下身段,去做舞女吧!百乐门给的待遇特别好,你要去了那里,咱家每月的花销就不用愁了。”
宁惠贤也不和她装了,直接冷笑道:“妈,这院子里,可就我一人这么叫你,大哥已经死了,你再失去我,以后你老得动不了了,谁会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