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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如果小七中了一千万的双色球,他抛家弃子,天涯海角去了呢?也不存在小懒也不存在各种意外,这有何不妥?”

小梅瞥了一眼胖子,胖子心领神会,朝我扑了过来,一番翻云覆雨之后,我被胖子压在身下,只得举手投降。

男盗女娼,交友不慎!

“你们再看这两条朋友圈,3月4日,‘她又病了,一只红色的蝴蝶在她脖颈翩翩起舞’,3月5日,‘今天又是阴沉的天气,我看着乌云在北方聚拢,这样的天气应该带她出来走走’,你们不觉得奇怪嘛,这个她应该是小懒,小懒刚生了病,可小七为什么不在阳光明媚的天气带她出来走走?”

“因为阴天没有太阳!”

我随口一说。

“对,因为小懒的病害怕见光!”

“还有这么奇怪的病?”

小梅不再说话,欲言又止,我和胖子陷入她的沉默之中。

“小懒应该是得了蝴蝶病。”

小梅抬起头看着淡蓝色的天花板。

“蝴蝶病?听起来和相思病差不多啊。”

“好像这病没那么温柔”,胖子把他的手机摆在我眼前,“蝴蝶病又叫红斑狼疮……”

“痞子蔡的女朋友就是得的这个病吧?”

小梅点点头。

“痞子蔡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没人搭理胖子的无知。

“也就是说,小七借钱是为了给小懒治病,小七意外后,小懒通过他的朋友圈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但她对胖女人依然心存感激,才会替小七向她告别?”

胖子像在自言自语,我则更关心现在的小懒。

“专家说现在医疗技术发达了,这病的治愈率很高,死亡得到了有效控制。”

我翻阅着网页上于蝴蝶病的信息。

“也没人说小懒有生命危险啊!”

胖子提醒我,小梅却摇了摇头。

“胖女人说借给小七多少钱?”

“六十万。”

“那就对了,如果不是病入膏肓,怎么会在不到六个月的时间花掉这么多钱!”

小梅眼神忧郁,甚至有泪光在她眼中左右摇晃。

“小懒的病的确很严重,她的时间只剩一年……不对”,小梅立马更正道,“严谨来说,一年前她的生命只剩一年。”

我要窒息了,死于小梅无边无际的脑洞中,这孩子不写网文可惜了。

“你的意思是说小懒现在有可能已经死了?”

小梅点点头。

“小懒大概在小七出事没几天就知道了胖女人的事,如果她仅仅是为了替小七告别,为什么不选择在事后不久,而要拖到一个多月之后,还有,如果仅仅是为小七告别,她为何要用‘陌生人’这个词,于小七而言,‘陌生人’用在胖女人身上显然不妥,那这句话只会是另一种可能,就是小懒个人的意愿,因为她从来不认识曾帮助过她的胖女人,所以她想在最后的时间里,感谢她!”

我的脑子早就被小梅的推论烧坏了,我去前台又要了一杯“暴风雪”给自己降降温。

“一个叫小七的男人,今年二十七,在国税局上班,他爱上了一个姑娘,名叫小懒,久而不得,因为小懒得了一种很难治愈的病,蝴蝶病,怕拖累小七,日久见人心,小七的坚持与爱终于感动了小懒,这一天是2022年的2月1日;他们在一起后,像其他恋爱中的年轻人一样,看电影看画展、约吃饭谈憧憬,直到2022年4月,小懒再次发病。”

胖子踱着步,复盘着整个故事。

”几个月过去了,小懒的病情不仅不见好转,相反却愈加严重,花光了小七所有的积蓄,2023年的2月,机缘巧合,小七遇见了胖女人,胖女人对小七一见钟情、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小七想利用胖女人对自己的感情,为小懒筹措治病的钱,胖女人对小七可谓百依百顺,但胖女人提出一条特殊的附加条件,让小七把他们值得纪念的日子发到朋友圈,她想以此抓住她的情人;尽管不是心甘情愿,为了哄胖女人开心,小七还是专门申请了一个帐号,用来曝自己和胖女人的感情生活,而实际上,小七也在如何使用这个帐号上花了一番心思,他翻看着自己曾写下的日记,脑洞大开,为什么不把他和小懒以前相爱的点点滴滴发到朋友圈,让小懒重温旧梦,于小七而言,这真是个一箭双雕的想法。”

胖子将一口冰激凌含在嘴里。

“小七翻看着自己的日记,寻找他与小懒需要纪念的时刻,他会提前计划、安排,让去年今日发生的事看起来无缝对接,比如去年他与小懒去看画展,小七就会在同一天向胖女人提议也去看画展,去年的照片、去年的感言,却又真实发生在今年,一切悄无声息,对于小懒和胖女人可谓各得其所。”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7月15日天降大雨,没人知道小七要去干什么,他似乎忘了自己是红绿色盲,便急匆匆冲过街道,可那辆车没刹住,小七倒地之后便再也没有起来;小七的意外对小懒来说成了最后一颗稻草,她或许会拒绝配合治疗,或许没钱支付巨额的治疗费用,或许只想一死,总之,小懒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可能不止一次的问起过,她的治疗费是怎么来的,小七笑而不答只让她安心养病;小懒拿到了小七的手机,自然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她没有丝毫的埋怨,相反,她更加思念小七甚至做好了随他而去的准备,对于胖女人,她则充满感激之情!该怎么说?是上天的体谅还是上天的残忍,8月20日,小懒自觉故事来到了终了的时刻,于是她替小七,也替自己向胖女人告别,也许当天,也许又过了几日……小懒算是如愿以偿,小七的朋友圈也再没更新过。”

一个有情有义的青年才俊浮出水面,完全颠覆了我和胖子对他小白脸的认知。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求证,所有的猜测到底是小梅的一厢情愿、胡思乱想,还是拨云见日、管中窥豹,实践出真知;我们需要第三方介入,而这个第三方恐怕没有比小七生前的单位更合适的了。

电话是胖子打过去的。

“你好,这里是滨城市国税局办公室!”

“你好,我是……窦祺的大学同学……”

对方没有回应,似乎在等着胖子,看来“窦祺”确有此人。

“噢,我们今年“十一”要搞个同学聚会,但没人能联系到他,我打听到他考上了国税局,这才麻烦您转告他一声。”

对方态度冷淡:“转告不了了,他已经不在这里上班了。”

“那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

对方有些生气,想要挂电话。

“我只是想知道,同学们传的那个‘谣言’是不是真的,我印象中的小七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我能看见对方,他肯定面色一怔:“你怎么知道窦祺的小名?”

“是小懒告诉我的!”

胖子急中生智、一石二鸟。

“噢,是那个又笨又懒的张晓晨……她出卖了小七,小七还告诉我,在异乡,知道他小名的人只有张晓晨和我。”

对方的语气变得十分柔和,可见他与小七、小懒关系非同一般。

“你刚才说小七的谣言?”

“他们说,小七……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富婆包养了……”

对方没有说话,或许他在想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这样的事小七都会告诉电话另一头的人,毫无疑问,他应该知道关于小七和小懒所有的事。

“不应该叫包养,是各取所需,小七的确用了那个女人的钱,但他也让那个女人得到了最起码的幸福,甚至他在小懒生病需高额费用时,还用一个月的工资给那富婆买了一条狗,他说,他于心不忍,得给她一个伴儿。”

“小懒的病好点了吗?”

“你知道小七和小懒以前那么多事,却对以后的状况一无所知!”

“你知道,每个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有些朋友走着走着就散了!”

胖子这谎圆的很圆满。

“也对,我和小七是上了班以后认识的,却相见恨晚。”对方停顿了几秒,“小懒去找小七了……”

“去了哪里?”

空气突然安静,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天堂!”

尽管有所准备,不知为何我心里还是一沉,同样,小梅和胖子脸色有变,电话两头沉默数秒。

“小七是怎么死的?”

“交通意外,你应该知道他先天红绿色盲,那天小懒的情况急转急下,他急于往医院赶。”

“小懒呢?”

“8月21日,那天也是大雨……小七走后她便失去了对生的希望,那只蝴蝶终于不再折磨她,我没能见她最后一眼,只是接到了通知,她的家人将她带回了老家。”

又是十多秒的沉默。

“他没有对不起小懒,他是为了小懒才那样做的,小懒在他去世之后便知道了小七与那女人的事,小懒那么聪明,当然猜得到她昂贵的治疗费是怎么来的,走之前,她还特意在小七的朋友圈感谢了那个女人。”

“他们说,小七的朋友圈一年多没有更新了!”

“是另一个账号,为了哄那女人小七专门申请的,为了这件事,小七可谓绞尽脑汁。”

胖子没有继续问下去,有些答案已经并不重要了。

“小七和小懒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爱情,真正的爱情,虽短暂却光芒万丈!”

胖子鬼使神差,仿佛小七真是他失散多年的好友。

“谢谢您对小七的照顾!”

“谢谢你朋友,还记得小七!”

挂了电话,我和胖子、小梅陷入了沉默,小七和小懒一步步向我们走来,又一步步离我们而去,像自己身边某个朋友的故事。

我来到前台,又要了三个甜筒,结了账,我告诉胖子,听了小七的故事,这儿的冰激凌再也吃不出甜味了。

对于小梅这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推论,我和胖子早已跪倒在地,她如果出道,私侦社早晚要关门大吉,但从打完电话真相大白之后,小梅始终愁眉不展,像多了什么心事。

黄昏已至,站在dq门口我问胖子该怎么和胖女人汇报,她本来就神经兮兮,别受不了刺激一时想不开,胖子说,私侦社有规定,必须实话实说。

“这次是人家小梅单打独斗,等这笔生意的工资发下来,一人拿出一半给人家!”

“不应该全给吗?”

“你以为人家小梅都像你一样贪婪?俗不可耐!对吧,小梅?”

走在前的小梅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我打趣,她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时已泪如雨下,我顿时傻了眼,胖子想过去抱住她,小梅却下意识地又向后退了两步。

“胖儿,我们会不会和小七、小懒他们一样?我们是不是不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