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军机大臣、定郡王、諴亲王世子、荣贝勒。”永琮蹙眉吩咐下去。
贡榜地势太险要了,他们得慎重再慎重才行。
此后,朝廷多次派人探查缅甸军情,并向云贵运送兵马粮草。
前朝情势愈发紧张,后宫却还有些喘息之机。
“皇上都躺了两年了,太子也该上位了。”诚嫔钮祜禄兰馥摇着扇子和晋嫔富察闵琇带着十二公主璟妧在御花园散步。
富察闵琇笑起来:“妹妹还算好的,新来的有个贵人,还没侍奉过皇上几回,这辈子就都浪费在宫里头了。”
说着,她想起什么,看着璟妧跑远了,才问道:“娴妃禁足之后,和她同住一宫的巴林氏就被挪到了钟粹宫,我听说她总爱偷偷找十二公主。”
“哼。”兰馥冷哼一声:“我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她找了也没用。”
“璟妧的性子和你真是一模一样。”富察闵琇笑起来:“都是要强的。”
说起这个,兰馥脸上满是骄傲:“璟妧聪慧,随我。”
富察闵琇笑起来,正想说什么,就听前头传来一阵喧闹。
“你不是我额娘!我额娘是诚嫔!你骗我就是坏女人!”
“璟妧!璟妧!我才是你额娘啊璟妧!”巴林湄若瘦的没了样子,但手却格外有力,死死攥住璟妧的胳膊不放。
璟妧实在不喜欢她,一个用力从她手中挣脱开:“你就是坏女人!你不仅害了我额娘的孩子,你还骗我!皇阿玛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嫔妃!”
她趾高气昂,倔强的神情和钮祜禄兰馥一模一样。
“你闭嘴!”巴林湄若尖叫起来:“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你是我的女儿!”
“撒谎!你要是我额娘,怎么我小的时候你从来没看过我!”璟妧就要往后跑,一回头就看见了急忙往这来的钮祜禄兰馥。
委屈的眼泪当时就忍不住落下,她一下扑到兰馥怀里:“额娘!”
钮祜禄兰馥急急把自己的护甲卸下,心疼地给璟妧抹去眼泪:“没事了,额娘在呢。”
巴林湄若猛地跪下给兰馥磕头:“诚嫔娘娘!嫔妾求求您了,您把璟妧还给嫔妾吧!”
“璟妧就是本宫的女儿,与你何干?”兰馥厉声斥责她:“你不过就是看着皇上不行了,想着公主也是个依靠才这样急切!本宫警告你,离璟妧远一点!”
“可我才是璟妧的亲娘!璟妧不能不认我!”巴林湄若猛地哭起来。
她真的太绝望了,深宫的每一夜都是那样难熬,皇上不行了,她们再也没了指望。
巴林湄若吃不下也喝不下,若是璟妧能留在身边,也是好的啊!
晋嫔富察闵琇用扇子挡着嘴,轻笑一声:“颖贵人这是何苦?璟妧十二岁了,已经能明辨是非,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求也是无用的。”
巴林湄若只觉得更深的绝望裹挟了她:“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为大清开枝散叶,是有功之人!你们不能就这样把我的孩子夺走!”
“那又如何呢?”兰馥面带嘲讽:“你不是一向自诩为依靠着巴林王的女萝吗?有本事,让巴林王来和本宫说。走!”
她一点都不想和巴林湄若多说,搂着璟妧转身就走。
“不!不!”巴林湄若就要站起来去追,被跟着兰馥的宫人拦住,只能留在原地绝望地流泪。
若早知今日,她当年就不会那般猖狂、那般不知天高地厚了。
她好后悔。
御花园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传到富察琅嬅耳朵里,她却没空管。
因为太医院上报,如嬑没多少时间了。
而如嬑自己又请求能见皇后一面。
景阳宫。
如嬑身在妃位,没了秦立的克扣,院子被宫人打扫的干干净净。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廊下,缝着一套嫁衣。
“富察琅嬅,你来了。”如嬑抬头看了富察琅嬅一眼:“坐吧。”
“这是在做什么?”富察琅嬅坐到她身边,面前的小几上放着枯萎的绿梅。
如嬑噘着嘴,咳嗽几声:“给璟暾绣的嫁衣。就是留个念想,我也不求着她穿着出嫁。”
富察琅嬅看着,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
“没什么,就是想通了。”如嬑哑着嗓子道:“我就是觉得,我这一辈子都很可笑。”
富察琅嬅抬眼看向面色平淡的如嬑,她大约是真释怀了。
“我这一辈子,都在自欺欺人。年幼的时候,欺骗自己家中没有落魄;年少的时候,欺骗自己是弘历的挚爱。”如嬑绣的仔细,说的很慢。
“我一直都嫉妒着你,嫉妒你什么都有了。高贵的家世、清丽的容貌、还有丈夫的尊重。我害怕我睁开眼,就看见鲜血淋漓的现实,我只能欺骗自己。”
“我是故意让海兰得宠,壮大自己的势力;我也知道那一小枚并蒂金钗根本就不是宠爱的表现;我看的出弘历对我的敷衍、不耐烦。”
如嬑说一会就要咳嗽几声,但她只是用帕子捂着嘴将咳嗽的感觉压下去,就继续说:
“我不敢承认弘历心里没有我,又或者,我哦不敢承认我在他的心里只短暂地存在过一瞬。那青梅竹马的情分,也几近于无。”
“但是欺骗自己久了,连身边的人都会一起被骗进去。”
富察琅嬅看着那根针在嫁衣中飞舞。
“所以我才会一直挑衅你,我喜欢看着弘历维护我、就好像.....好像表姑母还在,我还能做趾高气昂的青樱格格。”如嬑轻笑起来:“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弘历,看的就是墙头马上。”
“我对他说‘这戏好是好,只是到了后面竟这般强扭团圆、硬作欢喜,臣女实在不喜。李千金被裴父羞辱,裴少俊护不住爱妻,眼见她离去也不敢阻拦,全然忘了昔日钟情。这等唯唯诺诺、薄情寡义之人,为何还要与他重做夫妻?’”
“我说‘男子有错,女子就非得原谅,那岂不是纵容男子犯错。左右不论如何,都会逼得女子原谅。’”
说到这里,她看向远处的宫墙,眼角落下一滴泪:
“我自己,竟然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