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朱福安的老娘不行了,朱福安回家一趟,见老娘最后一面,老娘躺在床上,拉着朱福安的手眼泪簌簌的落,口里却说不出半句话,哭着哭着,使出全身的力气开始捶打他。
朱福安不敢阻挡,由着她捶,老太太捶了几下,实在没力气了,大口的喘着气,许久才闭上眼睛,沉沉的睡着,兄弟几人悄悄的出了屋子,老大对朱福安说:“你知道妈为什么要捶你吗?”
朱福安没说话,多少他是猜得到的,老大说:“她是气你呀,没骨气的东西,你那婆娘把我们老朱家的脸都丢完了,你屁都不敢放一个。”
“该打的我也打了,还能怎么样?”朱福安闷闷的说,弟弟老三听不下去了,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还不好找?你休了她还能有人说你不是?”
“咱妈的病就是这个女人气出来的,你看看,自从咱妈病了,她有来伺候过一回吗?”老大也上了头,把不满一股脑的说出来
“大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朱福安鼓着勇气说:“要说咱妈帮的最多就是你跟老三了,你家媳妇坐月子,几个娃,哪个不是妈伺候带大的,我家的那个,妈照顾过一天吗?现在妈不能动了,你们两家照顾不是应该的吗?”
老大眼睛一瞪,道:“她不是你妈吗?你说这话不怕五雷轰顶?”
“就因为她是我妈,我才没有跟她计较,这些年该给的钱我一分没少过,这些钱真的都是她自己花了吗?”
提到这茬,两兄弟心虚了一下,老大打着哈哈,道:“你这话说远了,我们现在不是提旧账的时候,现在是妈不行了,要么你叫你家那个来照顾,要么你回来照顾,我们老三已经照顾了这大半年了,也该换你家了。”
叫杨银芝来,那是不可能的,别说她不会来,自己也不会同意,这些年来,大哥老三家占的便宜已经够多了,谁占便宜多,谁就该多付出。
“我是不会去叫的,要叫你们去叫。”朱福安鼓着气坐在门口,老大见说不通,只当他是怕杨银芝,气的骂道:“你果然是个怂货,要是我家的敢这样背着我乱搞,不孝敬老人,我早打断她的腿轰出去了。”
朱福安懒得跟他们废口舌,站起来就往自己家方向去。
自打过了年,他就没回来过,村里蹲路边的人跟他客气的打招呼,他闷闷的应一声,赶紧低着头走,他知道的,只要自己一走,这群人马上就开始调侃自己了,有时候真的很气,自己怎么就真的这么怂。
到家的时候,杨银芝在院子里拣红豆,坏的挑出来,好的留簸箕里,见朱福安回来了,冷哼一声:“哟,我还以为你死在煤窑里了,这是诈尸了,还知道往这里跑。”
朱福安没说话,进了屋,小花应该是上学去了,老大不在,老二小国在看一本翻旧的小说,看见有人进来,翻了个眼皮没搭理,继续看着。
“小国,去给我弄点饭。”朱福安坐下,重重的叹口气,朱小国懒懒的放下书,准备去热饭,杨银芝一个箭步跨进来,拦住道:“你当这是旅馆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住旅馆还得给钱呢,吃饭不给钱吗?”
“这八九个月的工钱拿来,我不花你的,你养的种也是要花的。”杨银芝伸着手问他要钱,朱福安愣了一下,看着杨银芝狰狞的样子,脑子忽然就想起王明珠那温柔甜美的笑脸。
“没钱。”朱福安没好气的说,杨银芝冷笑一声道:“没钱,拿去养狐狸精了?”这话说到朱福安心坎上,王明珠没有管着他的钱,但是这几个月多多少少也给王明珠买了点东西,花了钱。
“怎么?被我说中了?”杨银芝看他脸色微变,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朱福安冷笑一声道:“就是养狐狸精了,怎么了,就你能养汉子,我就不能养狐狸精?你有本事卖,还需要我给你钱?”
这话深深的刺痛了杨银芝,杨银芝顾不得儿子还在旁边,一爪子就挠上去,朱福安吃痛,反手就是一耳光,杨银芝是个倔脾气,哭喊着就扑上去撕扯,两人扭打在一起,力量上的悬殊,杨银芝很快落了下风,结结实实的挨了朱福安几拳头。
朱小国见妈妈吃亏,急忙上去对着朱福安脸就是一拳,打的朱福安眼冒金星,要不说农村都要生儿子,关键的时候还是儿子给力。
“你滚吧,你一回来就吵架,有什么好吵的,以后你不要回来了。”朱小国朝着朱福安吼叫,他不理解父亲为什么回来就吵,也不理解母亲为什么要跟别的男人混在一起。
但是面对母亲跟父亲,他自然的偏向母亲,觉得这么多年,都是母亲在忙家里家外,照顾自己三兄妹,父亲,除了几个月回来一次,拉着脸给母亲几块钱外,就跑到奶奶家,听奶奶骂母亲。
朱福安捂着脸,愣愣的看着这对母子,这个家真的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明明是自己的家,但是总觉得如同进了仇人家,浑身的不舒服。
朱福安不知道是因为儿子的气势镇压了自己,还是因为愤怒心寒,双手不停的颤抖,抬起手指着两母子,半天没有发出一声,转身就出了门。
临走时站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转头道:“我会如你们的愿的。”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银芝朝着他的背影吐了一口,朱小国看了母亲一眼,捡起地上的书接着看。
朱福安空着肚子回到煤炭山,王明珠正在做下午饭,远远的看见朱福安回来,不禁有些好奇,不是说老娘要死了吗,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怎么就回来了。
想着迎了出去,见朱福安青紫的眼睛,不禁哎呀一声,也不问缘由,将朱福安拉进厨房,在锅里下了个鸡蛋,煮熟了剥了皮给朱福安捂着眼睛。
朱福安默不作声的接过,闷闷道:“我饿了。”王明珠一愣,道:“等着,我给你先煮碗面条。”说着麻利的下了面,调好佐料,又煎了个鸡蛋。
朱福安狼吞虎咽的吃着,汤面的热气熏的眼睛发热,朱福安喉头一阵一阵的发酸,借着热气,摸了一把眼睛,连汤带水的将面条吃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