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徐尽欢胆大包天地跟萧阙甩了脸子。
她那时纯粹是有些摆烂的心思,根本没想要通过太子殿下得到什么庇护,完全是不计后果的。
未曾想,萧阙宽宏大量了一回,似是不准备计较她的无礼行为,在进宫向太后和陛下请安时,处处护着她。
萧阙长袖善舞,处处迎刃有余,而徐尽欢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当一个乖巧懂事的太子妃,就好像一件没什么用,但是好看、合主人心意的摆件。
他们很快就出宫来了。
按理说,其实还应该在宫中用午膳的,但是萧阙借口他要回去药膳,所以干脆连在宫中用午膳都推辞了。
人的感情往往是复杂的。
其实,徐尽欢心中对他是有感激的,可是在感激之前,她的心中也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
回去的马车上,
徐尽欢与他相对而坐,离他远远的。
但是她的目光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不知道在瞧些什么。
萧阙原本在闭目养神,察觉到她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以后,睁开了眼睛,“看什么?”
徐尽欢冷冷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了一边,面对马车内壁时,还翻了个白眼。
萧阙气笑了。
他猝不及防地挪到了徐尽欢的旁边,忽然就挨近了她,近得呼吸间喷洒出来的热气都落在了她的脖颈上。
吓得徐尽欢往后一仰,“咚——”地一声撞在了马车内壁上。
她背后有些闷闷的疼,但是还可以忍受,徐尽欢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刚刚胆子不是挺大的?”萧阙似笑非笑说。
说话间,他伸手朝她后背刚刚撞了的地方伸过去,想替她揉一揉。
徐尽欢往后一挪,躲开了他的手。
萧阙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她不说话,嘴唇紧紧抿着,从紧抿的嘴唇间挤出来三个字:“别碰我。”
“怎么了?”萧阙收回了手,面上不动声色,心底里却有一丝慌乱。
相处这些日子,他很清楚,徐尽欢在某些地方脾气倔得可以。
徐尽欢眼眶微微泛红,恨恨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萧阙一怔,熄了与她玩闹的心思,“你到底怎么了?”
“太子殿下真是好手段,将周围人都骗得团团转。”徐尽欢冷言冷语地说。
萧阙顿了一下。
徐尽欢现在已经笃定,萧阙的病是装的。
这么多年,京师太子殿下病弱身体不好的传闻,也都是假的。
他骗过了所有人。
徐尽欢笑了一下,故意用话语刺他,“不知太子殿下每次看见太后娘娘一把年纪白发苍苍,还在担忧你的病情时,心里可曾有过半分愧疚和犹豫呢?”
她语气嘲讽,仿佛笃定萧阙从未因此事愧疚过。
自从知道谢筠就是太子以后,徐尽欢忽然眼明心亮了不少,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她以前其实偶尔也会隐隐地觉得谢筠有些奇怪,他身上有一些让人觉得矛盾的地方。
比如谢筠看似温柔,但是这种温柔更像是一种漠然,再比如他看似谦虚低调,但是骨子里似乎瞧不起任何人。
那个时候,徐尽欢甚至偶尔会觉得这种默然,似乎有点像是虚伪。但是每当想到此处,她又会打消这个念头,毕竟,谢筠对她实在是很不错,她不应当这么想他。
可是,徐尽欢现在已经能笃定,这就是一种虚伪,在皇室宫廷中长大的,一种与生俱来的虚伪和高傲。
萧阙僵了好一会儿,才哽着喉头说:“此事,我有苦衷……”
徐尽欢干脆嘲讽地笑出了声。
“苦衷,好,这是苦衷……”她点点头。
徐尽欢脸色苍白,说话的音量蓦地拔高:“那你欺骗我这大半年也是苦衷?”
少女声声诘问,整个人坐得板直,因为情绪激动,身体都在轻轻打着颤。
“萧望津,你说了这么多谎,你分得清自己哪句话是真话,哪句话是假话吗?”她的眼眶绯红。
望津是太子萧阙的字。
“一个谎言不惜花几年的时间来编制和完善,你真的挺可怕的。”她哑声说。
昨晚,太子这个身份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让她下意识便屈服在皇家的威严和尊贵之下。而且,她还在大婚前一晚引诱别人带她私奔,她因为此事万分心虚,所以在感受到太子的压迫感后,她会第一时间滑跪。
可是,今天冷静下来了。
她回过神来,才惊觉,如果太子就是谢筠,那她这大半年来的真心实意又算是什么?
算她活该,算她好笑吗?
“罚我禁足,又带我出去玩,看着我对你感激不已,渐渐沦陷,你心里是不是特别得意啊?”
“萧阙,你把我当傻子吗?”
徐尽欢的眼眶还是很红,但是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
只是说出口的话,还是像钝刀子磨肉一样。
让萧阙的心口闷闷发疼。
“尽欢,我……我不是……”精明如萧阙,也难得有些言语无措。
因为徐尽欢说的话从本质上来讲是对的,他当初用假身份哄骗她,的确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坏心思,他短短一瞬间,很难找到一个将自己撇干净的借口。
萧阙正要解释,马车停了。
东宫到了。
徐尽欢就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立刻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看起来一秒钟都不想跟他多呆。
***
这下,
徐尽欢彻底爆发了。
萧阙终于知道徐尽欢在气什么了,或许说他原本也知道她在生气什么,他甚至在很早以前就已经预料到这一天了,只是他向来不放在心上而已。
小姑娘小打小闹生点气算什么呢?
大不了放低姿态多哄一哄就好了。
自信自傲如萧阙,他相信自己能将一切都掌控在手掌心,即便偶尔脱离掌控,他也可以很快地将这件事纠正回来。
甚至在徐尽欢晚上不让他进门的时候,他仍然是这样想的。
可是一连两天,徐尽欢仍然不理他的时候。
他终于开始慌了。
他去找徐尽欢,徐尽欢不理他,赶他出去,他要是赖着不走,徐尽欢便会带着春花出去,直到晚上都不见回来。
萧阙坐在他们刚刚大婚两日的婚房里,等到月亮升起,徐尽欢仍然没有回来,派出去找她的人也没有回来。
萧阙的面色渐渐阴沉。
大婚不过两日,就开始夜不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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