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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灵淑示意荀晋,荀晋立刻扯开了一名匪徒身上的衣服,露出了里面桐柏山的衣服。

杨诠看到后暗暗松了一口气,恢复了肃然的表情。

“既如此,本官立刻判处这几个匪徒,并上报朝廷。”

“是该如此,此次抓获这几个匪徒十分侥幸,就怕拖下去,桐柏山的人会来劫囚,到时人一跑……”宋灵淑皱着眉,忧心忡忡地瞥了一眼杨诠,微叹了一口气。

“此事有杨刺史的功劳,等杨刺史上报朝廷,也算是任上的功绩。”

杨诠意会了宋灵淑的意思,但并未马上点头。

“给西京的信,我在昨日就已经写好了,还没让人送出去,想着今日等杨刺史判决后,再一同汇报给长公主。”宋灵淑又加了一句,她就不信杨诠不想要功劳。

杨诠面上微动,等刑部的判决书下来还需要两个月,就怕夜长梦多。人跑了还是其次,匪徒是长公主身边的人抓的,等书信送回西京,这事就和他这个刺史关系不大了。

围起来的百姓高呼着“杀”,足以见得是民心所向,倒显得他这个刺史胆小畏缩,杀几个桐柏山的匪徒都不敢决断。

宋灵淑看出杨诠已经意动,夸赞道:“隋州城的百姓能安居乐业,肯定有杨刺史治理的功劳在,隋州城官民一心,打击匪徒,就是在整个大虞也是极为难得的。”

“来年吏部评考,杨刺史肯定能得甲上,入弘文馆也是轻轻松松!”

地方上的刺史评考若能立功得甲上,不是入六部就是入中书省或门下省,将来入殿议政也不是不可能,这是所有地方官最迫切的渴望。

她就是要用晋升来打动杨诠。

从那个右使的话来猜,水神会并未给其他承诺,仅仅只是利用权势胁迫隋州刺史。可见,水神会背后之人不简单,是不是齐王还需要去江州才能确认。

杨诠听了这话,内心涌起了一股得意,忍不住微抬着下巴,神情威严地扫了眼四个匪徒,对着围观的百姓高声道:“匪徒两度刺杀朝廷命官,按律当斩!”

“来人,将这四个匪徒押去刑台,立刻处斩!”

“杨刺史英明!我定会向长公主举荐杨刺史,杨刺史是难得的好官。”宋灵淑笑着拔高了声音,将这股杀意的气氛推得更高。

“斩!斩!斩!”

“杨刺史英明……”

周围的百姓都沸腾了起来,一声声高呼,令杨诠一时冲昏了头脑,在没有进行堂审就下了判决。其他隋州的官员见此,想上前劝说一番。

宋灵淑快速拦在前面,对着几人不悦道:“杀了匪徒是民心所向,几位不替杨刺史高兴吗?”

“有此等功劳在,来年吏部评考,杨刺史就能更上一层楼……”

被宋灵淑几句话说下来,其他官员都迟疑了,犹豫着没有再上前。

几人都明白,这时再想劝,就有点惹人恼了,往严重的说有阻人前程的意思。

杨诠被捧得忘乎所以,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坐在刑台的上首。

四个匪徒已经被按在了刑台之上,底下站满了围观的百姓,洋溢着欢快的神情,看着刑台上杀伐的场景。

宋灵淑带来的人都被她安排在刑台四周,把守住不准让人闯进来。

杨诠坐在案前,正踌躇着说些什么时,就看到宋灵淑站到了台上,对着刑台下围观的人群大声说道:

“隋州城本应是富足安康,但出现了这么一伙匪徒,他们犯上作乱,夺人钱财,侵占良田,上下勾结,令百姓求告无门。”

“朝廷看到了百姓的苦,今日斩杀匪徒四人,以儆效尤,也让诸位见证朝廷诛灭匪徒的决心!”

“自此以后,大家不必再害怕匪徒,有朝廷给你们做主,有冤尽可以大声喊出来!”

话刚说完,底下的百姓开始大声呼喊着:“杀!水神会该死!”一边呼喊,一边往刑台上扔烂菜叶子。

“水神会该死!”

“水神会该死!”

“水神会该死!”

这一声声的喊话,令杨诠脊背发寒,猛地从刚刚的飘飘然中清醒了过来。

宋灵淑回身大声喊道:“杨刺史,快下斩首令吧,百姓都等着你呢。”

杨诠双眸愤怒地看宋灵淑,将声音压低,咬牙切齿道:“宋长史是在给本官下套吗?他们根本不是桐柏山的人?”

“杨刺史说什么呢,他们还穿着桐柏山匪徒的衣服,怎么可能不是桐柏山的人。而且,这不是刺史下令将人押上刑场的吗?现在若是反悔,怕是百姓也不会同意。”

“长公主那边也不好交代!”

杨诠从愤怒中出来,神情变幻地思索着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宋灵淑暗暗勾起唇角:“都到这一步了,杨刺史该明白向着哪边了吧!”

刑台之下一片民意沸腾,今日是不可能收回判处令。

杨诠咬了咬牙,手有些颤抖地拿起了桌上的斩令,僵侍片刻才扔到了刑台之上。

在百姓的叫喊声中,四个刽子手举起了大刀,刹那间,刑台上扬起了一片血光。

殷红的血洒满了刑台的地板,刽子手收回了沾上血的大刀,缓步离去。

四具冷冰冰的尸体躺在满是烂菜叶子的刑台上,而台下的百姓欢笑着,为这大快人心的一幕拍手叫好。

……

这一幕,也被不远处的酒馆二楼,一个穿着金丝绣线衣袍的男人尽收眼底,

男人笑着举起酒杯又啜饮了一口,眼中夹杂着一抹欣赏。

包间内还站着两人,中年男人面色复杂,像在回忆着什么。另一个年轻男人双眸阴狠,躬身上前正准备开口。

男人抬起手,阻断了年轻男人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不急!隋州的事不必再理会了。”

……

杨诠满脸颓败地走下了刑台,走路的背有些微驼,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几个州府的官员摇头叹了口气,跟在了杨诠的后面。

宋灵淑扫了一眼台上的尸首分离的尸体,微微抬头望了一眼烈阳。

在白茫茫的日光之下,盖住了人眼中的视线,令眼前的一切显得静谧又干净。

很快,府衙的小吏走上刑台,准备拖走台上的尸体。

宋灵淑拿出了两大锭银子,递给小吏:“你去买几口薄棺,将这四具尸体埋到乱葬岗,算是尽一份人道。”

小吏双眼亮起,双手接过银子,忙躬身应:“好的好的!”

从他们进入隋州城,一直到将四人处斩,这不过才两个时辰的功夫。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的第一个办法就是用晋升利诱杨诠快速决断,不给他犹豫的时间,也不给他提审的机会。

另一个办法就是用令牌胁迫杨诠。无论如何,她今日是一定要斩了这四人。

不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要大张旗鼓地将四人押上刑台。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分,隋州城百姓对水神会的畏惧。

就是要告诉他们,就算州府不作为,朝廷也不会放任不管,背后有江南四大家族的水神会也没什么好怕的。

隋州州府也不敢再与水神会有关系。

……

工部小吏回来禀报了隋州城发生的事,在榻上养伤的沈侍郎大笑了一声,立刻嘱咐他们去准备一桌好酒好菜。

宋灵淑一行人回来就看到了满桌的佳肴好酒,沈侍郎被搀扶着下了楼。

“我让人准备的,算是庆贺我们此行顺利渡过了第一个难关。”沈侍郎缓慢地坐在了桌前,向着宋灵淑举起酒杯:“大家敬宋长史一杯!”

宋灵淑入座,举起酒杯,笑得十分爽朗:“这次不全是我一人功劳,多亏了大家。”

众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夫在旁边小声劝沈行川不能喝酒。

“明日我们便启程去江州吧!”

沈行川笑着抚了抚胡须,面对诧异的众人又道:“督修河堤一事不宜拖延,有宋长史在,我便可以放心了。”

宋灵淑笑容坦诚:“定不负沈侍郎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