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东官道的另一边,一群牧民打扮的人躲藏在树林中,看着俞友仁策马远去,起身从林中牵出了马。
为首的人正是郝大林的随从,身边跟着一个年约三十岁的络腮胡男人,一脸谄媚讨好的笑也掩藏不住狠厉之色。
随从指了指俞友仁的背影,抬着下巴傲然道:“去了伏何县都听我的指令行事,郝爷已经发话,一定要保住孙升的命,并且不能让俞友仁看出你们的来历。”
“那我们该怎么说,郝爷往常只派给我们杀人的话,可从没做过如何不暴露身份救人。”络腮胡男人呆愕询问。
随从嘴角微抽,瞪了一眼络腮胡男人,“你们怎么这么蠢,就说孙升欠你巨债,你要将他抓走,让他的家人拿钱来换人。”
“要这么说我就会了,爷只管瞧着吧!”
络腮胡男人招呼一声,其他人迅速上了马,一行人紧跟在俞友仁的身后。
……
伏河县内。
撒塔娜抱着一篮红彤彤果子出了房屋,走到河边挨个清洗,随后抱着洗好的果子又返回屋内。
宋灵淑站在窗外,通过木窗的缝隙紧盯着不远处的官道。
“宋督察,先吃点果子吧,那位阿爷离开前送的。”撒塔娜递去果子,自己也拿起咬了一口,红果子的清香在小屋里弥漫开来。
“荀晋你吃吧,我暂时不想吃。”宋灵淑头也没回,一直观察着外面的官道。
荀晋没客气,拿起果子便咬了一口,惊喜道:“这果子可比西京的好吃。”
“那是当然,凉州气候温差大,果子结出来更甜。宋督察也尝尝吧,人还没到呢,到了我们马上就能发现。”撒塔娜一屁股坐在铺了羊毛毯的卧榻上。
她到了伏河县才知宋灵淑要在此设局抓人,利用孙升的行踪钓鱼。如果他们没来,证明他们早就知道孙升在何处,如果有人寻来,那此人必定是孙升的同伙。
豆料的事她已经知道了,只是她没想到俞牧丞会与孙升早就认识,也是他引着卢监正去孙升铺子。
后面又有多吉故意利用牧犬扩散马瘟病,显然马瘟病一事,就是司牧监内部出了问题,不是意外这么简单。
“来人了,快准备一下!”宋灵淑突然回头嘱咐二人,眼中满是兴奋。
荀晋顾不上吃果子,随手扔下就出了后门,准备来个里外夹击。
官道上,俞友仁正神色匆忙地骑马而来。
他停在官道上左右环顾好一会儿,见房屋旁边拴了一匹马,大松了一口气,打马就往房屋而来。
俞友仁眼的狠厉一闪而过,从马鞍侧取出一把匕首,塞进了腰间。随后迅速下马,疾步上前敲响了房屋木门。
“咚咚咚……”
三声过后,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俞友仁有些急躁,又敲了三下,这次比上回更急更重。
吱呀……大门从里面被打开,门口却没有任何人。
“攀明兄可在里面,是我!”俞友仁存着警惕心,没有急着踏进房屋,探头往里喊了一句。
“你不用担心,官府的人没来,是城外二里地外那农妇让我来此处寻你!”
房屋里面还是悄无动静,只有从外面刮过的凛冽风声。
俞友仁内心咯噔一动,脸色微变,当即就准备退回去。
“俞牧丞,进来坐坐!”宋灵淑单手背在后方,侧头以示邀请。
俞友仁只觉天灵盖被一道雷霆劈中,双腿止不住的颤抖,眼睛瞪得快脱出眶,这是个圈套!他上当了,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那个农妇骗了他,不,那个农妇就是他们安排的!
他们根本不知道孙升的行踪,目的是自己
“还要我请你进来吗?”
宋灵淑一句话将俞友仁拉回真实中,后背如遇针芒,略一回头,就看见荀晋已经拔出了刀。
俞友仁顿时脸色煞白,只好抬步进入屋内。
荀晋将门关上,在小屋附近寻了个隐蔽处藏身,既能守住门口,又能看见官道上来的人。
屋内,撒塔娜咬着果子,冷眼瞧着惶恐不安的俞友仁。
宋灵淑还未开口,俞友仁两行热泪唰地流下,重重地跪在地上。
“下官错了,求宋督察饶命!”
“俞牧丞,我之前跟你说过,不要再让我失望……”宋灵淑轻叹,摇了摇头,“马场已经损失四千五百七十二匹马,俞牧丞,你全族的脑袋够不够抵?”
“是孙升在豆料里掺了病马血,真不是下官做的,下官……下官一时糊涂,错信了孙升。”俞友仁咚咚咚三声,额头狠狠砸在了地板上。
“错信?你还准备用这套话来糊弄我吗,孙升的目的就是官府的马场,而你就是他的帮凶,他是许诺了你什么好处,你才答应撺掇卢绍承去找孙升……”
“是下官糊涂,他说……若是卢监正因马瘟病一事被朝廷砍头,下官就有机会成为下任监正。”
“他卢绍承被砍头,你这个牧丞焉能安好?”宋灵淑气极反笑,思忖后皱眉问道:“孙升到底是何人,你为什么会信他能助你成了下任监正?”
俞友仁抬头看向宋灵淑,任由额头上的血丝流下,幽深的眼中带着一抹诡异的笑意:“他是……”
“姑娘,有人来了!”荀晋的喊声从外面传来,刚好打断了俞友仁未尽的话。
宋灵淑愤怒地上前拽住俞友仁的前襟,另一只手掐住俞友仁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他是谁的人?快说,否则我今日让你走不出这间屋子。”
俞友仁的眼神让她警醒,尽管内心已经有了猜测,她还是要亲耳听到那个名字。
“是……是齐王!”俞友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中的笑意却越来越大。
“孙升是从洛阳来的,他的主子交代,要让卢绍承滚出司牧监,还要让官府的马全数减半!”
“这是孙升的原话吗?”宋灵淑紧咬着牙,手上的力道未放松半分。
“宋督察心里应该清楚洛阳要做什么,我这条命是落在你手上了,就看宋督察能否活着离开凉州。”
俞友仁表情越来越狰狞,右手悄悄摸到了腰间的匕首,在宋灵淑失神片刻间,挥动了手中的匕首。
“小心!”撒塔娜从震惊中回过神,但已经来不及,俞友仁的杀意出现在瞬间,手中的匕首刺进了宋灵淑腰间。
宋灵淑闷哼出声,痛得躬着身体,腰腹一阵收紧,使出全力挥开了俞友仁。
撒塔娜趁机抬腿,将俞友仁用力踢开,不给他再次下手的机会。
俞友仁的脑袋撞在桌角上,顷刻间头破血流,殷红的血流满了整张脸,蜷缩在地上,表情痛苦地大笑起。
“哈哈……左右下官也是无法活命了,不如拉上宋督察,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呸!你这个狗官……”撒塔娜怒瞪了一眼俞友仁,满心自责地上前扶起宋灵淑。
宋灵淑痛得脸上抽搐,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来,手摸到插入自己腰间的匕首。好在俞友仁与她距离近,手中的力道有限,刺的并不深。
“唰……”轻微声响起,宋灵淑右手握住匕首,强忍着痛,一口气将匕首从身上拔下来,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就算孙升是齐王的人,我也必会将他抓住,你与郝大林也跑不掉!”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刀剑劈砍的声音,听着有不少脚步声,已经包围了小屋。
“宋督察,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凉州吗?”俞友仁匍匐在地上,眸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恶意。
“哼!我出去帮忙……”撒塔娜怒瞪了一眼俞友仁,将宋灵淑扶到椅子上,快步冲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