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爱新觉罗弘承,大清雍正皇帝的第七个儿子。
我的额娘乃是皇阿玛的继后。然而,若严格说来,称其为继后似乎并不那么精准恰当。毕竟,唯有我额娘才真正登上过那尊贵无比的皇后之位,而那位早已逝去的纯元皇后,充其量不过是曾经的嫡福晋罢了。
自我记事、识得众人起,额娘便着手让我开启认字启蒙之路。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颇为特别。额娘向来不许我在他人跟前尊称她为“皇额娘”,而是坚持要我唤她作“额娘”。据她所言,如此称谓更能凸显出母子间的亲昵无间。对此,我自然也是深表认同,只不过这种认同感更多地停留在表面罢了。
至于皇阿玛嘛,他对我似乎并未给予太多关注与重视。尽管赐予了我一个寓意深远的名字——弘承,但这也仅仅只是为额娘带来了些许希望之光罢了。毕竟,皇阿玛膝下已有数位皇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好在额娘对我极为关怀备至,无论是日常的吃穿用度,还是居所布置等方方面面,无一不是由她亲自悉心安排妥当,生怕我会有哪怕一星半点的不适之感。
我自小生活在这深深庭院之中,鲜少能有机会见到外人。即便是那几位哥哥和姐姐,也仅仅是在重大的庆典之上,隔着老远匆匆一瞥罢了。额娘常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那些个下等人,身份如此低微卑贱,怎配与我们嫡子共处一处!”然而,我心中却暗自思忖着,大家不都是皇阿玛的子女吗?究竟谁会比谁更高贵一些呢?只不过,这样忤逆额娘的念头,我断是不敢轻易吐露半句的。
犹记得上回,我不过是趁着无人注意之时,悄悄与温宜姐姐交谈了几句而已。未曾料到,此事竟被额娘知晓。她大发雷霆,差一点就要罚我跪在那冰天雪地之中直至死去。
好在最终,因我突发高热,性命垂危之际,额娘倒是一改往日严厉之态,整日整夜地守在我的榻前,不曾离开半步。那一刻,生平头一遭,我深切感受到了来自额娘的关爱。但与此同时,心底深处似乎又隐隐觉着这份母爱并非那般纯粹。只因在我意识模糊、半梦半醒之间,曾隐约听闻她对着剪秋姑姑喃喃低语道:“若是大阿哥尚在人世该有多好啊……”
大阿哥?这究竟是何许人也?莫非他是我未曾谋面的另外一位兄长不成?可为何我在以往的宫宴之上,从未有缘得见其身影呢?满心疑惑的我,很想弄清楚其中缘由。然而,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日被罚跪于冰雪中的刺骨寒冷,身体不由得一阵战栗。于是,终究还是没敢开口去向他人询问。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有一天,我从景仁宫中一位年事稍长的嬷嬷口中探得了真相。原来,那位大阿哥竟是我的亲生兄长,只可惜命运多舛,年仅两岁便不幸夭折离去。
我望着额娘那日渐衰老的面容,心中满是疼惜。想来自从哥哥不幸离世,额娘便终日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吧。于是我在额娘面前总是小心翼翼,言行举止都格外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动了她内心深处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再度勾起她对哥哥的思念之情。然而,无论我如何努力,额娘脸上的笑容依旧少得可怜。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我终于发现似乎唯有当皇阿玛夸赞我功课时,额娘的唇角才会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这个小小的发现犹如一道曙光,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从那一刻起,我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奋发图强、刻苦攻读,争取能更多次地得到皇阿玛的称赞与赏识。
随着时光的推移,我逐渐长大,也开始明白许多事理。偶尔在去给皇阿玛请安时,会遇到其他的兄弟姐妹。他们围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言谈之间尽显亲昵和睦。看着他们那欢乐融洽的场景,我心底不由得涌起一股羡慕之情。我渴望能够融入其中,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与他们一同分享这份快乐。可是,每当我想要迈出脚步靠近他们时,心中却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胆怯,令我迟迟不敢付诸行动。
那天,当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景仁宫后,整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懒洋洋地瘫坐在椅子上,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偷懒不想读书的念头。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些兄弟姐妹相处时的画面,他们看上去并不像额娘口中所说的那般可恶,相反,他们个个彬彬有礼、落落大方。而且,就算在面对皇阿玛严厉的拷问时,他们也表现得游刃有余,丝毫不会逊色于我。想到这里,我越发觉得自己太过孤单寂寞,同时也对额娘平日里对其他兄弟姐妹的评价产生了些许怀疑。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额娘缓缓走进了屋子。我猛地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看向她。只见额娘的目光落在我尚未完成的课业上,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而此时的我,心中却充满了矛盾和纠结。一方面,我害怕额娘会因为我未完成课业而责备我;另一方面,我又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好想扑进额娘的怀中,问一问她是否可以允许我跟其他兄弟姐妹一起玩耍、一起上课……
额娘只是一脸冷漠地质问我,为何今日的考问表现竟然还比不上六阿哥。其实,不用多想我也能猜到,肯定是皇阿玛那边已经把消息传递给了额娘。我本想开口解释自己之所以会如此糟糕,完全是因为当时走了神,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然而,额娘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她滔滔不绝地细数着从我启蒙以来,她在我身上所花费的种种心血与精力,还有我那些令人失望的、不成器的地方。
听着额娘的数落,我的内心逐渐崩溃。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难道我来到这世上,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得到皇阿玛的夸奖吗?”此时的我,情绪已然失控。
而额娘呢,则瞪大了双眼,目光如炬地盯着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如果不能获得皇阿玛的称赞和认可,日后你又如何能够继承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那一刻,我惊呆了。这竟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额娘心中隐藏着的巨大野心。在此之前,我从未意识到原来她一直有着这样的期望和盘算。
我很想问一句,难道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儿子的快乐不是远比那所谓的皇位更为重要吗?可是,话到了嗓子眼儿,我却怎么也没有勇气说出口。我害怕一旦问出这个问题,得到的将会是令我心碎的答案。
从此,我也学会了伪装,如果这样能让额娘开心的话,也算值得吧,毕竟额娘算是这世界上第一疼爱我的人了。
如果那日没有去御花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