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所走的这条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可自打从岳记酒楼门前经过,之后的路上,乐少言就一直在唉声叹气,同样的几句话,反反复复已经不知道嚎了多少遍——
“我的夫人不愿唤我,我好伤心,好难过,夫人难道不心疼我?”
“我倾心夫人已久,只想听夫人道声‘娘子’,何故就这么难呢?”
“夫人莫不是变心了,不再心悦于我,不然,为何不肯唤我一声?”
“…”
其实早在远离了酒楼后,穆清就有打算应乐少言的要求,再多唤她一声将此事了结,奈何,女混子那德性实在是……
太!欠!了!
面对这么一个使足了劲耍无赖的混子,穆清是真的有点拉不下脸开这个口。
但同时,穆清又怕直接开口拒绝会真伤到乐少言,因而只得用沉默来回避。
而在两人身旁,孙一可算是遭老罪了,这一路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想要骂人的心更是蠢蠢欲动。
“糖葫芦!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糖葫芦串哟~”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吆喝。
“嗯?有卖糖葫芦?我要吃!”
乐少言闻声望去,瞬时两眼放光,仿佛已经完全将刚才的事抛之脑后,那委屈样儿也不继续装了,整个人立马精神起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喜滋滋地快步追了上去。
这一刻,伴随着耳根清净,喧嚣的世界仿佛安静了不少,穆清和孙一两人皆感受到有种“终于解脱了”的舒畅。
果然只有吃的才能堵住这女混子的嘴,谢天谢地,感谢糖葫芦串。
两人站在原地等着那贪吃的女混子买完吃的回来,可等了小半会,还是不见人影,直到那小贩卖糖葫芦的吆喝声再次在人群中响起,二人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小贩既然又开始吆喝了,说明乐少言已经买完了,可这人呢?!
穆清与孙一隔着帷帽相互对望一眼,两人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一块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追去,找到声音源头时,却只见卖糖葫芦的小贩,不见乐少言。
“糟糕!阿言她……”
“少……穆姑娘别急,这才没过多久,乐少侠应该还没走远,我们去附近找找看。”
在孙一出言提醒下,穆清这才强压下心头的焦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向着街道前方寻去。
两人走了没多远,忽然在经过一处不起眼的拐角时,被旁侧巷子里突然伸出来的左右两只手各抓住了一条胳膊,趁着二人一个不注意,躲在暗巷的那人一把将她们拽进了巷子的小道里。
直到被强行带进小巷,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欲出手还击这个行事鬼鬼祟祟的家伙,转头一看,却见站在面前的,可不正是她们所在焦急寻找的女混子嘛?!
看到乐少言安然无恙没出什么事,穆清先是松了口气,随即,便是气上心头,只听她沉声怒道:“莫名其妙玩失踪害人白白担心,又莫名其妙整这出不知所云的事,乐少侠,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孙一也点头附和道:“就是!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你知不知道刚才穆姑娘有多着急?!”
“抱歉抱歉,刚才真的是情急所需,不得已而为之,害两位担心了,是我的不好,我向你们赔罪!”
乐少言将手中的装有糖葫芦串的纸袋子双手奉上,道歉的语气和态度倒是诚恳,穆清和孙一两人一人接过一根糖葫芦串,总算消了些气,示意女混子继续说下去。
随后,两人便听乐少言解释道:“是这样的,方才我就发现,似乎是从咱们途经酒楼开始,就一直有人在跟着咱们,但那些人好像只是在暗中盯着观察咱们,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后来我独自去买糖葫芦时更加确认了这点,所以才出此下策想甩掉他们。”
孙一听后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不应该啊!我们已经有乔装打扮过了,不可能有熟人认出,那会是什么人?”
穆清同样感到困惑,思索道:“若是从酒楼开始的话,难道是岳记酒楼里的人?”
乐少言耸了耸肩,只觉毫无头绪:“但是在那酒楼喝酒的人那么多,那哪知道是谁啊?”
“无论是谁,暂且甩掉了就好。不过,下次不许再这样擅作主张单独行动了,若是那些人有动手的想法,你一个人该如何应付得过来?”穆清说完之后,兴许是觉得言辞太过严厉了,于是顿了顿后,又补了一句,柔声道,“我不想你有事,一点都不想,娘子。”
乐少言闻言一愣,随即喜上心头,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忽是兴奋地抱住穆清,开心地喊道:“夫人对我真是太好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穆清微红着脸颊,嗔道:“不学无术的女混子居然还能知道这句话?又是从哪学来的?”
乐少言如实答道:“是师父教的~虽然不知道师父她老人家到底哪来的‘妻’,反正我先给记下来。就是没想到啊,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女混子,这辈子居然还真能用得上!这可得多谢夫人给了我这个‘学以致用’的机会~”
“油嘴滑舌!”
“夫人喜欢就好~”
“谁说我喜欢?”
“夫人莫要口是心非~”
“…”
孙一在一旁默默吃着糖葫芦串,静静看着两人习以为常的腻歪,只觉得手里这根玩意儿又酸又甜的,味道倒是刚刚好,很贴合自己在这种时候的心境,于是决定待会回去的时候再多买些在路上吃。
*
与此同时,距离双县有着十万八千里的遥远北方,乐少言口中所提及的这位师父本人,穆笑然,突然之间,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穆笑然的身后便响起了一道略显无奈的女声,责备道:“都说了你穿的太少了!现在又没有内力加身,如何御寒?”
紧接着,一件厚重的大氅便被披在了穆笑然的肩上。
而走近穆笑然身后的,正是那位“天下第一剑”,洛菱歌。
穆笑然回头望向洛菱歌,非常自然地抬手揽住后者的脖颈,动作熟练的像是进行了不知多少次一样,接着,就见她脚尖微踮,仰头在那抹唇瓣上轻啄了啄,撒娇似的,安抚说道:“洛洛,我真的有穿很多啦!之所以会打喷嚏,才不是因为着凉,肯定是因为小言儿又在念叨我什么!”
每当穆笑然拿出这招对付自己时,洛菱歌总是会于心不忍,无法再多说她什么,只能在心中无奈叹口气后,轻吻了吻怀中心上人的额间,随后将人紧紧地抱在怀中。
“洛洛,你…是来道别的吧…?也是,蛊主的伪装再如何厉害,终究只是权宜之计,没法一直骗过夏仁。没关系,放心去吧。”
穆笑然像是自言自语,说话之时,已然主动脱出了洛菱歌的怀抱,眸中虽万分不舍,却还是抬手轻推了推身前的心上人,示意她可以出发了。
洛菱歌沉默良久,深深地看了一眼穆笑然后,终于还是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临走前,取下了背后的雪白长剑将其交到了穆笑然手中,这正是那柄从乐少言那里拿走的碧落剑。
转身走了没几步,洛菱歌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对穆笑然说道:“对了,忘记跟你说了。我们的清儿很聪明,她为了给你的小言儿报仇而设下了一个局,以此对夏仁展开了一场报复。此举,倒是与我们所设下的局不谋而合,无形中推进了我们复仇计划的进程。所以,我想,也许很快,我就能为你我讨回公道了。”
不曾想,穆笑然关注的重点却完全不在洛菱歌说这话的出发点上,只道:“洛洛,不许偏心!凭什么清儿能是我们的,小言儿就只是我的?你记好了,我的就是你的!再说了,小言儿学的可是你的剑法,名义上是我的乖徒儿,实际上也是你的徒弟,那她就是我们的小言儿!知道了嘛?”
说出去谁又敢信——
这位传闻中的“天下第一剑”洛菱歌,居然会被人训话?
而且,还是被训得一声都不敢吭,只能老实巴交地点头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