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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点头之交

白氏和白柔儿在大路边的石墩子上又坐了一个时辰,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初春的太阳在正午的时候,也是很毒的,母女俩晒得满脸冒油。

白氏坐在石头墩子上,手里还拄着那根棍子,一阵阵的唉声叹气,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散工的,散值的,采买的,都要回府了,路上的人多了起来。

一辆马车由远及近慢慢的驶了过来,白氏看着马车有些熟悉,待看清了车上悬挂的陈字,赶紧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去拦车。

这是御史陈述夫人的马车,先前靠着乔离离的母亲,后来靠着乔离离,这白氏也算是京城世家大族公侯高官家里的座上宾,经常会有人邀请她去参加个品茶会,赏花宴一类的,这陈夫人,就是在这些地方经常碰面的人。

车夫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妇人突然拦车,停下马厉声呵斥了一句,“哪里来的老妪,不要命了吗?”

这白氏还不到四十的年纪,平时被乔离离打扮出了几分颜色,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几岁的样子,一直被人夸面嫩,年轻,此时被唤作老妪,立时气得七窍生烟。

刚想骂这车夫,狗奴才不长眼,却看到车夫把车往一边拐去,想绕过她走,顿时就顾不上骂了,赶紧招呼车里的人。

“是陈夫人吗?我是,我是,”原来人们介绍她是侯夫人,后来和乔离离出去应酬,介绍就是定国公府的亲家夫人白氏,现在,她要怎么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将军府的夫人吗?

那不行的,白俊喆的小将军就是个两军阵前的称呼,他的实际官职就是个从五品的都骑尉。和说谁谁谁是先锋官,是一样的。说起来好听,实际上是没有真正的职位和品级的,也就是个美称。一个内部称呼,真正的将军是要皇上下旨亲封的。

回来这几天,皇帝还没有在大朝会上召见,皇上还没承认的将军,别人能叫,自己不能认。

没了乔离离,她连一个撑得起脸面的称呼都没有了吗?

好在,并没有让她尴尬太久。

车帘被一个大丫头挑起,露出陈夫人打扮精致的容颜,她微微颦眉,似乎在想这个认识她的人是谁,此时的白氏头发散乱,钗环歪斜,脸上的妆容都被汗水冲花了,衣裙上满是泥巴,裙下露出的鞋子都是破的,能看到鞋里面尽量缩起的脚趾。

车夫管她叫老妪,并不是车夫的眼神不好,陈夫人也是辨别了半天,才认出来的,实在是她现在的样子和平日相见时的光鲜亮丽,差得不要太远。

“是白氏啊,这是怎么了?”陈夫人认出来人后,依旧还是不敢太肯定的出声问询。

“打扰陈夫人了,是马惊了,车夫和马车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把我们母女耽搁到了这里。”白氏哪好意思说马车让定国公府收回去了,只好找了个还算严谨的借口,日后她换了马车,也可说那辆马车在今天损失了。

“能劳烦陈夫人捎带我们母女一程吗?若是能顺路送我们回家自然是好,若是您还有事,那就近把我们放到一个车马行,我们雇一辆车回去就行。”陈夫人和白氏也只是见面的点头之交,不过陈夫人想想,还真顺路。

陈夫人想着刚立了军功回来的白小将军,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谁知道哪块云彩下雨啊,今日帮她一个小忙,抛出一个橄榄枝,没准以后会有大用处呢。

陈夫人热情的邀请白氏上车,“送佛送到西天,送你们回家去把,那还有半路再换车的道理。”

“如此就有劳陈夫人了。”这时白柔儿也瘸着腿走了过来。

马车上侍候的大丫头下了车,把母女两人扶上去,放下车帘,收起脚凳,自己去坐在了车辕的另一边,车厢不大,她要是再进去,就有些拥挤了。

大户人家的丫头都极有眼力见,何况是伺候在主子身边的,早在夫人答应让她们上车时,就在地板上和座位上各铺了一层厚布,防止她们的衣衫鞋子弄脏了马车。

白氏和白柔儿上车后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十分不喜,就这破马车,和她们的马车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怕她们弄脏,可是看到自己裙子上的泥和脏鞋子留在布上的脚印,却一个着恼的字也说不出来了。

陈夫人知道如此很失礼,可是,她也心疼马车,御史就是个两袖清风的言官,一家中馈得多方算计,才能保证细水长流。何况她和这白氏也不是多深的交情,日后的事也是日后再说,犯不着今天为了送她,自己还得更换坐垫和毡毯。

“这是,惊马时还受伤了吗?要不,先送白氏去医馆吧。”陈夫人看到母女俩留下的鞋印都带着血迹,心下还是有些不忍的问。

白氏心知两人的脚只是磨破了皮,并无大碍,赶紧拒绝,“谢谢陈夫人,不好太打扰您,我们也没甚大碍,我们还是先回家,然后请大夫到家里来吧。”

陈夫人肯定是把她们放到医馆就走的,没道理人家会等她们看诊完,那么,她们接下来怎么回家又成了问题?所以,还是先回家的好。

马车吱呀声响起,本来白柔儿还想和陈夫人说说乔离离怎么欺负她们,不给马车坐,败坏一下乔离离的名声。可是,自己娘说,马车惊了,又看到那明晃晃嫌弃的布,更加说不出话来了,撅着嘴坐在车厢角独自生闷气。

白氏此刻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乔离离连马车都收回去了,还不让乞儿给叫马车,看来楼心月这件事是不能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她在心里千回百转想着出路。

陈夫人本还想着聊几句天,也不至于一路上太尴尬,还能加深一下感情,可是看母女两个都是不善的表情,连句客套的话都没有,心里顿觉晦气不已,暗自在心里埋怨自己多事。

想到刚才,珍宝斋的伙计上门说,上个月她定的首饰样子被别人看中了,掌柜的想和她协商要购买首饰的图纸,说是有贵人立等着就想要结果,想请她马上去一下珍宝斋。

那首饰的样子是自家的儿子花了一个晚上画的,拿到珍宝斋照样子定制了,给她做生日礼物,如今珍宝斋要出银子买图纸,诶呦喂,那可是珍宝斋啊,出手肯定不会是十两二十两的,如果能合作,让儿子再多画几张也不是不行。

打发走了伙计,她换了出门的衣衫和妆容,就赶紧往珍宝斋赶,从她家到珍宝斋,这条路是必经之路。

想着要有一笔意外之财,陈夫人因白氏母女变糟糕的心情,又变得高兴起来。

白氏没有交谈的欲望,陈夫人也懒得再理她,就在心里暗暗算计,这首饰样子要卖多少钱才合情合理呢?

也就是两炷香的时间,白府到了,可是白府门前已经被愤怒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叫骂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