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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荒宅噩梦

北城,扫帚巷,白家小院。

白俊喆和楼心月受伤第三天。

楼心月脸上的伤口已经溃烂,伤口外翻,流着脓水,白氏只顾着白俊喆,根本不管她,而白柔儿,要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吃不喝,要么大吵大闹,又摔又砸。

李婆子的额头都被她砸破了,要不是卖身契还在白氏的手上,她早就逃走了。

李婆子的女儿在白府宅子被卖的时候,同时也被卖了,一个土财主家买了她,那丫头找机会爬上了土财主的床,凭着自己的几分姿色和床-上功夫,做了土财主的第十二房小妾,这几天已经求着被她迷得找不着北的土财主,把她爹和他哥都弄到了土财主府上,也给李婆子捎了信,希望她尽快脱身,一家团圆。

可是李婆子知道,如果此时她想要赎回卖身契,白氏肯定会狮子大开口,不如再挨磨几天,等到他们撑不下去,打起卖她的主意时,再找机会脱身。

自从女儿给她捎来信之后,李婆子就不像刚搬进来时尽心尽力的伺候了,能偷懒就偷一会儿,能躲着就躲一会儿,时不时再晕一晕,她这么大年纪了,头还被砸破了,晕不是很正常吗?

如此,白氏便更加焦头烂额。

附近的郎中都不肯出诊了,白俊喆还用着第一天那个郎中给开的药方,初时倒也还好,昨晚忽然起了高热,白氏指使不动李婆子,白柔儿像疯子一样。至于楼心月,白氏不到她面前还好,一到她面前,她就让白氏给她请郎中看脸。

笑话,现在剩下的那一点银子,她要用到儿子身上,给楼心月用了,儿子怎么办。

郎中不来,她只好把白俊喆送去医馆,可是她背不动也抱不动,想去邻居家借个板车,没人借,上门看病的郎中都能被打,借了板车能还吗?

没办法,她只好自己去车马行租一辆马车,让小乞丐跑腿的事儿,她再也不信了。

城北是贫民区,哪里有车马行,她迈着两条腿,走了快一个时辰,走到最近的西城一家车马行,两只脚都磨起了血泡。

自从她嫁入侯府,她这二十年走过的路加起来都没今天多。

白侯爷活着的时候,虽然不务正业,不干人事,可是,府里不缺银子,白侯爷把家底挥霍完,自我了断之后,又有了个乔离离供养她,吃穿用度比白侯爷在时都不差,甚至还好些。

交了三百钱,白氏一瘸一拐的爬上租来的马车,马车里的凳子就是几根木条,上面油腻腻的,带着可疑的污渍,车厢的地面上有上一个客人留下的泥片子,瓜子皮,半个包子皮,点心渣子,或许还有小儿的便溺,整个车厢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白氏赶紧把车帘子挑开,想起乔离离给她准备的那辆马车,柔软的座椅和靠背,车厢里铺满羊毛垫,一尘不染,小桌上常备着茶水糕点,四角吊着香囊,挂着金玲,车厢里永远都是令人愉悦的味道。

想到这里,她对前面驾车的车夫说:“这车厢里太脏了,你怎么都不打扫一下。”

“爱坐不坐,没有小姐病,倒有小姐病。”车夫满脸横肉,一记阴狠的眼神扫过来,等看到白氏那张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的脸时,那眼神一下子就变得猥琐起来,他从上到下打量着白氏,好像白氏没有穿衣服一样。

这几年白氏被乔离离用人参燕窝各种滋补品养着,身子由内到外的莹润,还有高级的润肤霜沤着,不为银钱生计发愁,整个人都是娇艳又十分显年轻。况且,她现在好衣服也还有几身,是能够唬唬人的。

车夫看到这样的白氏,真还是个细皮嫩肉的夫人,啧啧,瞬间换上一副笑脸:“一会儿,我就给您打扫打扫,从里到外的都给您打扫打扫。”那笑声中带着淫--邪和不怀好意。

白氏只以为他被自己的派头吓住了,认为这粗鄙的汉子没见过大家贵妇,一定是被她的气度折服了,所以才恭敬起来。禁不住洋洋自得起来,鼻孔里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车夫也不辩解,“夫人落下帘子吧,小心风大迷了您的眼。”车夫扔下这句话,一扬鞭子,马车骤然加速,把尚未坐好的白氏晃了一个趔趄,她赶紧放下帘子,抓住车厢壁上的扶手,扶手也黑乎乎的粘手。

白氏不舍得用自己的帕子擦手,只好胡乱的往车厢壁上抹,她的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涌,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静下心来,摈除一切杂念,把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车行了一炷香的时间,白氏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们应该是走在闹市区的,就在刚才外面还是各种声音都有,怎么现在,外面静悄悄的了。

她想把车帘子的边挑起一点,看看这是到了哪里,可是外面的车门关住了,帘子一动不动,车窗蒙着厚纱,透光可是看不到外面。

她的心有些慌,大喊停车,可是车夫理都不理她,只把马车赶得更快,让她不得不紧紧的把着车厢扶手,让自己不摔倒,至于上面粘着什么,她完全顾不上了。

大约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停了,车门打开,车夫一脸狰--狞的笑着,抬脚上车朝白氏扑了过来。

“你,你干什么,我要喊人了。”

“我给夫人打扫一下啊。”

“啊,救命啊,来人啊。”白氏吓得惊慌失措,她知道她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了,“一边喊叫,一边挣扎。”

车夫白氏彻底绝望了。

“来人?救命 ?对,我就是来救你命的人,我不来,你怕不是要想我想死了。喊啊,喊大点声,哥哥我愿意听。”马车此时是停在一处荒废的大宅子里,这个大宅子里的人曾被灭门,十几年来无人愿意靠近。

宅子占地面积广,周围树木丛生,这车夫惯爱干这样的事情,这是他选好的地方,从未失手过。

“你要干什么,你住手!”白氏看着靠得越来越近的车夫,惊恐的叫着。

“干什么,给你打扫啊,你不是要打扫吗?我用大扫帚给你打扫打扫。”车夫的丑态毕露。

白氏的叫声骤然停住,只剩下车厢在剧烈摇晃,被拴在树上啃草的马,抬起头四处张望一下,继续低头啃草。

一个时辰后,马车缓缓的从荒宅驶出来,马车上白氏不着--寸--缕的躺在肮脏的车厢板上,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车顶。

白氏想不通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儿子应该被封将军,迎娶定国公府嫡女乔离离,乔离离带着大笔的嫁妆,嫁进来伏低做小,她应该锦衣玉食仆妇成群,她吃着燕窝,乔离离给她捶腿,给她打扇,她吃饭时,乔离离站着给她布菜。

定国公府的嫡女,都应该在她身边给她为奴为婢,她想要找小倌,多俊俏的没有,她怎么能被一个粗鄙的车夫,在这样一个让人恶心的车厢里糟-蹋了呢。

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车夫一边赶着车,一边闻着手里的肚兜,真香,还是蚕丝的呢。

这是因为他不懂,这其实是蜀锦,白氏是用乔离离给她的料子做的,亲肤,丝滑,这一个肚兜就价值十几两银子。

马车进了扫帚巷,却不知道是去哪一家,车夫撩开车帘想问问,白氏还像一条翻白的鱼一样躺着。

“你是打算这样见人吗?”

“你的儿子不是要去医馆吗?”

白氏听到儿子两个字,思想才从虚无中回归,她胡乱的穿上被撕破的衣衫,给车夫指了路。

车夫把他们送去医馆,又把他们送回家,临分别时,车夫笑着对白氏说:“记住随叫随到哦。”

他扫了一眼白氏的下裙,又扬了扬手里的肚兜,“听话,想想你的儿子。你要是身败名裂了,你的儿子会怎么样?”

“有事让路边的小乞儿给我送个信,给车马行的老屠送信,没人敢要你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