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喜已经感觉到曹清连的情绪不一样,这次他很有耐心,没有打断曹清连的诉说,任凭曹清连倒苦水,心里盘算着怎样处理曹清连与邬良的矛盾。
等曹清连说的差不多了,听着口气中的情绪也稳定多了,张进喜才问了一句:“你说完了吗?还有没有再说的了?”语气是不冷不热的。
“没有了董事长,我有点激动,可能说的有点多了,请您理解。”
“好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为这次除雪工作,总体上说你们做的不错,在面临这么罕见的一场大雪面前,你们经受住了严峻的考验,保证了铁路运输畅通无阻,社会各界和广大旅客反映良好,这一点是难能可贵的,我要表扬你们。”
张进喜毫不吝啬地对车站的工作给予了肯定
这让曹清连的心里畅快了许多,顿时,窝在肚子里的异样东西似乎也消失了。人呐,有时争的往往就是一口气,气不顺则心病难医,气顺了则心病也容易医治。
但是,张进喜接着还有话说,他话锋一转,口气严肃,毫不客气地说:“不过,有些问题我还是要批评你,在一些具体问题的处理上 ,你觉得自己做的都很好吗?我看并非如此。”
曹清连没想到,董事长刚表扬一番之后,却又开始批评他了,他不知道董事长会批评什么,只能洗耳恭听。
“你知道你的问题有哪些方面吗?我也了解了有关情况,你主要是犯了两个错误:一是掩盖矛盾,也是犯了个人英雄主义。你说,除雪前邬良没有按预案安排得力的支援队伍,你没能协调下来,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和总经理报告情况啊?你要知道,假如这场大雪你们因为人力不足没能顶得住,那后果是什么?如果因除雪不力,车站陷入瘫痪,打了败仗,影响的可不是你一个车站,而是全集团公司甚至全国。你知道神州车站的特殊地位,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点难道你不明白吗?”
张进喜说到这里,也许是抽烟的影响,连续咳了两声,接着继续批评曹清连。
“如果那天你们车站没能顶得住,后果则是难以想象的,到那时说什么都晚了,这种后果你能承担得起吗?你别忘了,两年前中州集团公司发生的那场大雪,因轻敌而导致的铁路运输瘫痪,集团公司领导不是被处分,站长不是被撤职了吗?所以,我要说的是,你事先没有向我或总经理反映来协调解决这个问题,你这叫个人英雄主义。在打仗时,是容易犯严重错误的!而一旦造成打败仗的后果,那说什么都晚了,都是无法挽回的。我过去不是常给你们讲,我们的铁路工作,只能总结经验,不能总结教训,如果有教训,那就意味着有事故、有损失、有严重后果了,那是不允许的。”
曹清连听着董事长的训话,刚开始还觉得有点委屈,但后来他越来越觉得董事长说的在理,的确,那天除雪也算是侥幸,好在他的队伍在关键之时顶住了,不然,后果的确可怕。
“第二点,是你思想上有问题。说到底,你与邬良的关系没有处理好,这一点,我必须还得批评你。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就是他的下属,你必须从心理上完全接受这个现实,不能有任何的抵触情绪你知道嘛?你所反映的那些问题,虽说邬良做的可能有不妥的地方,但是,作为下属,那你就应该尽最大努力给他解释清楚,不能采取不沟通不解释而擅自做主,更不能赌气而为之,因为你们是上下级的工作关系,不是个人恩怨。我说的你明白吗?”
张进喜批评的这一条,曹清连感觉有点牵强,而且是真的有点委屈。因为曹清连已经完全放下了思想包袱,已经完全接受了邬良的领导,那些工作中发生的问题,他不是没有给邬良解释,不是不想协调解决,而是邬良他就是根本听不进去。
但曹清连也清楚董事长为何还会批评他这一条。
在官场,正职领导在处理副总与下属之间矛盾时,总是要先打板下属而偏袒副职,多有批评下属而少有批评副职,因为对于正职来说,下属好批评,不用太讲究方式方法,而对于副职来说,一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批评的,即使批评也会更讲究方式方法。
官场规则往往就是当领导的“常有理”,当下属的总不占理,历来都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曹清连还敏感地意识到,对于邬良的做派,董事长和总经理似乎有点纵容,或者说可能有点忌惮。
张进喜与曹清连的这次通话,虽说让曹清连心中的怨气有所释怀,但是也并没有完全消除顾虑。
他越来越意识到,鉴于董事长对邬良态度的暧昧,根据邬良此人的风格本性,随着其位置的逐渐坐稳,曹清连将越来越不好处理与邬良的关系。
现在,曹清连明白,在与邬良关系上如果无法缓和的情况下,他必须争取到董事长和总经理的支持,最起码不能任凭邬良无端伤害自己,否则他这个站长的工作将会面临极大的危机。
好在,他清楚了董事长还是信任他的,尽管董事长也批评了他,但这种批评并不是董事长对他不信任。
同时,曹清连也清楚,他的能力和威信在车站职工中早已得到了充分认可,职工们对他的信任程度也是很高的。这一点,他很有把握。
因为,这些年他实实在在为车站操劳,车站效益年年增长,职工收益大幅提高。他为改变车站面貌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和汗水,全站职工有目共睹。
可是,让他搞不明白的是,现在总经理对他的态度上似乎有点说不清。虽说在集团公司这种体制内,总经理没有多少权力,主要的决策权牢牢把握在董事长手上,但是毕竟总经理是二号人物,不能让总经理对自己有什么看法。
以往,总经理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不信任,可是,他感觉到,自从邬良上任后,似乎有点微妙的变化。他有理由怀疑这可能与邬良所起的某种作用有关系。对此他不得不防一手。
总经理周志耿是北京下来的,年龄与邬良差不多,都不到45岁,来神州集团公司任总经理才一年时间。
周志耿是上级机关综合部门出身,之前在北京机关任副司长,性格耿直,工作热情挺高。但基层经验不足,运输业务欠缺。他来神州集团任职有一个说法,就是都认为他是来“镀金”的。
大机关的干部下基层“镀金”是普遍现象,在领导身边的人一般都上的快,整天围着领导转,干到一定程度,领导就会找机会给安排到下面提一级。
周志耿与董事长张进喜的关系,面上还过得去,但也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在新体制下,董事长和党委书记两个职务是一人担任,是绝对的一把手,集人权和大的财权物权等为一身,这就使得总经理这个位置比较尴尬。
干得好的总经理,往往是一个真正的能人,既要能带好副职做好经营管理工作,多出成绩;同时又要处理好与董事长的关系,得到董事长的信任。工作上既不能越位,也不能缺位,做出成绩要首先归于董事长,出了问题的责任还得首先自己背。
除此之外,还得避免董事长有戒心,因为自己是二号人物,而这个二号人物又往往不是董事长选拔的,一般都是上面给外派的,当然就免不了让董事长提防着。
曹清连也得到了一些内幕,因为邬良没有完全扒上董事长,就开始扒总经理。总经理没有权力,但也需要有自己的贴心人,邬良上任后是分管有一定权力的运输部门,又扯上了与“大老板”士心军的关系,所以,周志耿就看到了这一点,趁邬良主动投靠,也就主动拉拢了。
这一点,也是曹清连最担心的,所以,他反复琢磨与总经理的关系,过去他没有在这方面考虑过多,毕竟有董事长的信任,与原来的主管领导王祥宇相处的很好。
可如今有了这个已经得势的政敌邬良,还是处处想给自己“下套”的主管领导,这不能不让曹清连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