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清风阁的宅院,姜砚秋去了脸上的易容,褪了身上外袍。
沈黎亦是。
他俩转身的功夫,俨然又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走,去百药堂。”
“好。”
……
来到百药堂时,已是后半夜。
静悄悄的后院,隐约传出几道轻鼾声。
“咚咚咚……”
“咚咚咚……”
里头的人被敲门声吵得翻了个身,“谁啊!大半夜的不就诊!滚!”
喊完用被子蒙住了头,继续酣睡。
门外二人面面相觑。
沈黎收回敲门的手,“穆老如此熟练,想必是被荼毒颇深。”
姜砚秋摆摆手,他退开一步。
“砰砰砰——”
“穆老头,你的人参跑了!”
“跑了就跑了,别扰人清梦,老夫不夜诊。”穆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沈黎蹙了蹙眉:“穆老晚上不会是喝酒了吧?要不我直接进去叫人?”
“不用了,这老头屋里到处都是毒药,进去还要浪费解毒丸。”
姜砚秋转身看看四周,正好瞧见墙角处有一堆干柴,伸手一指,“抱些柴火过来点上。”
沈黎立即会意,又在心中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在神医的屋门前放火,也就主子你敢想。
他大步过去,抱了一堆柴火过来放到门口的台阶下,掏出火折子就点上。
姜砚秋在一边的石桌边,坐等看好戏。
她拿出刚刚取来的两瓶毒血,一左一右摆放在桌上。
开了其中一瓶,顿时,一股浓稠的腥臭味溢出,“才放了一会,味道就变浓了,这到底是什么毒?”
她往里边滴了一滴竹叶灵露,然后静静等着味道变化。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腥臭味就变浅淡了。
她惊喜,灵露居然可以解百毒丸解不了的剧毒?
那边,火堆哔哔啵啵地燃着,火光跳动,映在门上窗上,躲在被窝里的穆老竟然没有察觉。
沈黎只好坏坏地将烟雾全部扇向穆老的门缝。
不多久,里头便响起咳嗽声。
“咳咳咳……”
“走水啦,走水啦……”
“吱呀——”,房门打开,穆老头仓皇地从里面蹿了出来。
沈黎怕他蹿进火堆里,一掌将火堆推移一边。
穆老头惊呆了,“你、你、你……竟然是你们两个在捣鬼!你可真是我的祖宗嘞,半夜来烧我院子,老头子都被你吓出心悸了。”
姜砚秋眨了眨眼,笑着招呼炸毛的老头过来,“快来,给你看个东西。”
穆老气嘟嘟地走过去坐下,“哼”了一声,故意扭头不看姜砚秋,却发现几个药童还在酣然大睡,“这几个孩子居然睡得这么死,院子都被烧了,还不知道起来。”
沈黎轻咳一声,并没有告诉他,方才那几人开门出来,瞧见是他们,又放心地回屋睡觉了。
姜砚秋拿起另一瓶毒血,轻轻磕了一下桌面,拔了塞子,“也不知这是什么奇毒,居然连百毒丸都解不开。而且啊,听说百毒丸也只能抑制两三日,你之前居然还和我夸夸其谈说这可解百毒,莫不是在哄我开心?”
穆老头早就皱着鼻子在嗅瓶子里的味道,听了她的话更是不服气,“胡说,老夫的百毒丸如假包换,你碰上解不开的毒,那是你自己倒霉。”
姜砚秋扑哧一声,笑了,“真不愧是你,耍赖的本事也不输于医术嘛。”
穆老伸手拿过瓷瓶,仔细闻了闻,面色微变,“这是千鳞蛇毒,你哪儿来的?”
“千鳞蛇毒?我记得只有西琼国的毒师才豢养有千鳞毒蛇吧?”
“正是,不过这个毒性似乎比被那蛇咬了还要更毒三分。”穆老头锁眉思索,他他起身走到一旁的花盆前,往枝叶上滴了一滴血。
不过片刻,盆中的花就整株枯萎变黑,“果然如此。”
他塞紧瓶盖,回去坐下,“应该是千鳞蛇齿间分泌的毒液混合了它鳞片上的毒。”
“厉害啊。”姜砚秋真心佩服。
“废话,你以为老头我神医的名号是白的来的吗?”穆老抬抬傲娇的下巴,不过很快又话锋一转,“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大渊?还在你的手中?”
姜砚秋神秘一笑:“这个你就别管了,你老能一眼看出这是什么毒,想必以前见过吧?”
“确实解过一回。”
“这么说来,你现在就能配出解药?”
穆老头实诚地摇摇头,“若只是被千鳞蛇咬了,是可以现在就配出解药。但是这个,还需要点时间再探究探究。”
“需要多久时间,三日之内可以吗?”
“用不了那么久,两日之内即可。”
“那就辛苦啦,对了,你再看看这个。”姜砚秋把另一瓶加了灵露的血递给他。
穆老打开闻了闻,奇怪地看着她,“这个没有问题啊。”
“这当中无毒吗?”姜砚秋问道。
穆老又闻了下,确定道,“无毒。”
闻言,她眸子里的笑意绽放,如水月涟涟。
“你再仔细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
穆老又仔细地闻了闻,拿起桌上的空茶杯,往里面倒了一滴出来查看。
沈黎不知从何处弄来一盏烛火,放在桌上。
烛光下,血珠摇动。
好半晌,穆老再次确认:“这么看着闻着,就是寻常血液。若是还有其他的,那我得拿去配些药材查查看。”
“那就不必忙活了,你先帮我配出解药,这个比较要紧。”姜砚秋收起那个瓶子,连穆老都没有看出这血先前也是毒血,看来灵露解毒还蛮彻底的。
静默一旁的沈黎满腹疑问,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方才两瓶都是毒血吧?难道他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不待他想清楚,又听姜砚秋语出惊人:“穆老头,你说这毒这么稀罕,是不是可以取些血来给你制毒?”
沈黎望着那张狡黠的笑脸,默默地同情了一把镇南王。
得亏他家主子不学医,不然王爷这一身血恐怕不保了。
痴迷制药的穆老也被她的鬼点子惊到,“难得是难得,可是中了这么深的毒,身体本就不济,谁能不要命让你这么取血?”
姜砚秋敲了敲桌面,“放心,这个我自有办法,要不了命的。”大不了多给他喂些空间水。
“你别乱来啊,中了这等蛇毒,就算解了毒,也是要去了半条命,哪经得起放血。”穆老虽也心动,但是想到能够中这般高深的毒药,那人身份定也是不简单,若是小姑娘没把握好分寸,得罪了人岂不是危险?
“行吧。”姜砚秋打了一个响指,小非鸽从天而降,“小非留在这里,好了就让它通知我。”
“行行行,回去吧,大半夜的不要到处瞎晃悠。”穆老这会儿瞌睡全无,抱着瓶子就往药房里面去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带走桌上的烛火。
今夜太晚,姜砚秋二人直接回了皖西巷小院。
此时才有时间细说粮食被扣一事。
青州那边负责粮铺的总管事多次向官府询问,后来也被扣押。
两人一番详谈之后,姜砚秋决定亲自过去一趟。
“此次赈灾钦差不知所踪,也与他们有关系。钦差是户部侍郎,陈侍郎的夫人是镇国将军府老夫人娘家的侄女。他这些年在户部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是中规中矩,本来也没什么人注意他。这次却突然有很多大臣推他出来,多半也与夏将军有关。”
姜砚秋静默听完沈黎的话,才说,“一直闲着的六皇子忽然在朝中显露了本事,自然要让人坐卧难安了。”
上次战马一事,证据确凿,即便昭武侯最后无事,却也失去了好几位得力干将,连钱袋子都丢了一半,搁谁身上都要动怒。
也难怪这回昭炎军会不惜代价地去对付六皇子的一切助力,镇南王一家便是首当其冲。
“确实,六皇子韬光养晦多年,一出手就是精准重伤昭武侯的势力,这些年来不管几位皇子怎么斗,昭武侯可从未吃过亏。”
“等镇南王的事情安排好了,我们就出发。”
“收到。”沈黎出去,唤人安排事情。
姜砚秋也回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