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口停留了约么两个钟头,已经到了中午,我们三个愣是没看到一个人出来,也没有闻到做饭的香味,整个村子死气沉沉。
我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一声,终于沉不住气问道:
“怎么样?进去不?”
“咱们的粮食已经没多少了,眼下只能进村,石青晏,你说呢?”
见流月我们两个都盯着他,他将目光收回,叮嘱道:
“不要和这里人多说话,他们讲的也不要相信,一切听我安排,这些人可不是善民。”
流月问他:
“你是不是来过这里,知道些什么?”
“来过,有些事不好说。”
也不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任流月和我怎么问,他都不再讲话。
流月从背包里取出一顶帽子戴在我头上,小心的帮我把头发藏进去。
为了缓解氛围,我调皮的问他:
“怎么样,帅吗?像不像男人?”
他噗嗤一笑,两只手轻轻的捏着我的脸颊:
“真漂亮。”
这村子没有一点生气,石头搭建的地基,木头搭建的房屋,一律破旧不堪,上面还糊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
房屋依山而建,用各种大石块铺的路,地上布满没人清理的垃圾,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路过两间屋子,我看到有几双眼睛躲在窗后偷偷观察我们,往上走路过一棵高大的树木,树下蹲坐着几个年龄很大的老人,黝黑苍老的脸上刻满了皱纹,每个人都很瘦,瘦的不成样子。
一双混浊的眼睛不带有一丝情感,就那样失神的凝望着我们走过,饶是我身经百战,居然也被盯得发毛。
流月干脆揽住我的肩膀,让我跟他靠的近些,心里总算平静点儿。
一路上净是些年岁大的人,没有看到年轻人和小孩,甚至看不到鸡鸭牛羊牲口,也看不到猫狗,村里仿佛除了老人就是老人。
石青晏从进了村子便有意遮挡自己的面容,带了墨镜和口罩,把自己挡的很严实。
七拐八拐,确定周边没人后,他居然带我们上了屋顶,越过一排低矮的屋子跳下后,就到了一个小屋前,他敲了敲门,嘎吱一声,破旧的门开了个小缝隙。
有一只眼睛露了出来,黑眼珠滴溜溜的转着打量我们,石青晏摘下装扮说道:
“阿梅,是我。”
“石头叔叔?快进来。”
进门后我看清,说话的是个声音清脆的小姑娘,她一副瘦弱的身板,穿着旧衣服,毛躁的黄辫子一边一个,小脸黢黑,一只眼睛还是瞎的。
她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同我们交流:
“石头叔叔,你怎么又回来了?被村长发现,他这次一定不放过你。”
石青晏蹲下身,摸着小姑娘的头:
“阿梅,我这次是来救你的,他们是我的朋友,一定有能力救你们。”
小姑娘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变得悲哀痛苦,她小声哭泣:
“石头叔叔,奶奶她,奶奶已经被村长……”
石青晏来过这村子很多次,他就住在阿梅的家。因为他是苗人,所以村里人并没有动他,可他每次来调查的东西都越来越接近村子的高等机密,上一次他差点就从后山进了河道,被村长带人抓住,因为亵渎圣河,他将被处死,是阿梅的奶奶冒着风险将他放走,代价就是有机会,石青晏必须回来,回来带阿梅离开村子。
事情败露,老人被抓住绑在树上,一群村民用石头生生……
将她砸死了。
“小妹妹,相信我,我一定带你离开这儿。”
我蹲下身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做出承诺。
“林轻予,后山的河流就是这个村子的圣河,是他们送新娘的路。我打听过,百年之前从水路里出来一个人,是个使者,他说自己能给村庄带来永生,前提是贡献给他们新娘,如果实在没有新娘,那就贡献孩子。后来使者就从水路离开,消失不见,我敢保证,这里就是通往秘境的路。”
石青晏越说越激动,看着他近乎癫狂的脸,我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如果真的是你弟弟所在地带,那他们或许是造成这个村子现在这种状况的始作俑者。那些新娘如果真的是被他们所杀,我不会放过和这件事有关的任何人。”
顿了顿,我再次说道:
“我会亲手杀了他们。”
石青晏随即变了脸色,他的手握紧拳头,眼神充满杀气,刚想开口却被阿梅打断:
“家里没什么吃的,我煮了番薯面条,大家凑合吃。”
有孩子在,我们两个不好说什么,流月接过话:
“番薯面条是什么?用番薯煮的面?”
小姑娘笑了笑,石青晏恢复平静搭话:
“阿梅家穷,只能去地里挖番薯,晒干磨成面,做面条,这已经是她最能拿的出手的饭了。”
一碗白水面汤里有几根碎掉的面条,因为谈事情,我们没有去帮她的忙,小小年纪,她一个人操持,做这顿饭真是辛苦她。
我将碗里大部分面分给了她,甜口的面条让我难以下咽,而阿梅却吃的很高兴,这更坚定我带她离开的信念。
我们适时结束了不愉快的谈话,吃完饭自觉的收拾碗筷,还把阿梅不大的家简单的做了整理。
石青晏在和阿梅讲话,我则跟流月站在小院里进行了如下对话。
“阿娇,石青晏瞒着我们的应该不止这些,我现在怀疑他先前讲的话没一句真的。”
“已经上了他的贼船,还能怎么办?”
“问你个问题,单论拳脚功夫,你上次和他硬碰硬,打的怎么样?”
“他一招一式有模有样,是个练家子。”
“他刚刚的眼神凶狠异常,像是要杀了我们,那不是一个普通百姓该有的表情,当然也许是他死后做鬼多年,心性上有所改变。可是拳脚功夫呢?难不成还有人教鬼功夫?”
“你的意思是……”
“他和他那个弟弟,还有所谓的村民们,恐怕不是一般民众,能被官府追捕,还被判砍头这样的死刑,多半是流寇,盗匪之类。”
“历史上记载,清朝时期湘西多匪,盗窃猖獗,时常打家劫舍甚至屠村,朝廷曾经派兵剿过匪,这个石青晏也许……”
流月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不可说,万事小心为妙。”
下午阿梅家有人敲门,是两个年龄很大的家伙,不过,他们可没进村时看到的老人那样瘦弱,反而身形健硕结实有力。
“丑丫头,那个家伙是不是又来了?”
为首的人语气蛮横,阿梅不敢讲话,整个身体缩住,一直摇头。
“你奶奶怎么死的,你是亲眼看到过的。如果再私藏外人,就把你送去圣地!”这人一直在恐吓阿梅。
我很想冲出去救她,可不能打草惊蛇。
“你今天出门了吗?有没有看到三个外来人?”
另一个人说话语气稀松平常,阿梅的家不大,这人从询问时就开始用眼睛不时的瞥向屋内,幸亏我们几个人已经藏到了房顶上。
“你奶奶已经死了,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别折腾,兴许到了十八岁,村长可怜你,就不把你送去做新娘了。”
阿梅关好门转过身,眼泪鼻涕早就糊了一脸,她的右眼是瞎的,眼眶一圈的位置是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我立即跳下房顶一把抱紧她:
“别怕!我说过带你走的。”
这孩子甚是乖巧,哪怕是哭也只是小声啜泣,不敢大声哭喊。
其实阿梅已经14岁了,但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担惊受怕,导致她看上去就像个十岁的小姑娘。
石青晏说,阿梅的奶奶实际上是被拐卖来的,因为性子倔强把自己的脸刮花了,又因为逃跑摔断了一条腿,所以没被送去当新娘。
即使如此村民也没有放过她,反而将她变成了村里人的泄欲工具,白天晚上都有人轮流看守。
后来她生下了一个女儿,七八岁的时候也被她刮花了脸,姑娘成年后生下阿梅,坐月子得了产褥热过世了。
阿梅幼年被其他孩子欺负,扎瞎了眼睛,容貌已毁,老太太就没有对她动手。
可是老人家何尝愿意伤害自己的女儿孙女呢?她的心也是很痛的吧。
这里没有夜生活,天一黑整个村落全都陷入黑暗里,新世纪社会,此间人的生活却如此落后。
夜半十二点钟,我被一阵哭声吵醒。
流月和石青晏也已经醒来,石青晏已经去到小床的位置安慰阿梅,他解释道:
“是哭泣新娘,人气就能把它们冲散,所以它们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去年我在圣河附近见过它们现身。不过因为我自身的原因,无法靠近它们。”
“姐姐,今天的哭喊声与以往不同,声音好像更尖锐,哭泣的人也更多,以前只是几声,现在已经哭了快半小时,我感觉哭声越来越大了。”
阿梅说的没错,女鬼的哭声始终在耳边萦绕着,细细密密的抽噎声,呜呜咽咽的哀嚎声,听的我脑仁都刺痛。
“师兄,我打算出门看看。”
“你注意安全。”
我戴上狐狸面具和阴铁戒指,以绝佳的身形穿梭在漆黑一片的村落中,哪怕鬼哭声已经响成一片,左邻右舍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真不知道他们是年纪太大听不到,还是已经习以为常。
声音是从后山传来的,也就是那条圣河所在的位置。
我越过几道封区的栅栏,这里没人看守,四周寂静无比伸手不见五指,快靠近圣河,那儿隐约冒出幽绿色的光,简直是鬼气冲天!
我躲在一块大石头后边慢慢探出头,一眼看去,我滴天,整条河里几乎站满了,哦不,飘满了身穿黑嫁衣的女鬼。
她们穿着苗族传统嫁衣,画着精致的妆容配上一点红唇,可偏偏脸是青绿色的,惊悚至极。一个个全都面无表情失神的低头看着河水,口中发出哭泣的呜咽声,鬼无法流泪,她们只能把遭受的痛苦依托在哭声中。
此情此景,鬼哭声配上这微弱的绿光,惊的我后背是一层冷汗。
观察好半天,她们没有停的意思,我便决定主动出击,因为身上没有人气,我踏出几步后她们并没有产生异样的行为。
终于,我走到了停放船只的地方,这是在上流水域搭建的一个木头平台,八根柱子插进河水里,由几块木板拼接形成了一个供人站立的平台。
这里应该就是举行献祭仪式的位置,我低头看向河道里的鬼魂,她们对我的出现无动于衷。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鬼魂还是愣在原地,呆呆的对着河水哭泣。
我蹲下身观察距离最近的一只女鬼,她的目光锁定在河水里,神色呆滞。
所有鬼都看向河底,这河底到底有什么东西?
我一不做二不休,脱的只剩一条短裤和一件吊带上衣,然后直接跳进了河里。
山涧水冰凉刺骨,我刚一下水那些女鬼全都齐刷刷的抬头看向我,有的居然还扯着青绿色的脸皮僵硬的对我笑,我顿时吓得就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