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姐，请问您预约了吗？”卫兵见到叶娴朝卫生站走来，不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毕竟很少有本地人在他们的诊所看病。
“预约？”叶娴听到这个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她在杭州的时候的确学过一阵子英文，但这点英文水平远远不足以让她与外国人自如沟通。
“小姐，他在问你有没有预约。”一名刚刚被卫兵拒之门外的中国妇女用带着乡音的中文为叶娴翻译道。
“啊，谢谢，谢谢。”叶娴赶忙道谢，然后尽力用英文说道：“叶一柏，我弟弟，医生，在这家诊所。”
“她说她的弟弟是这里的医生，叶一柏。”见卫兵一脸困惑，那对洋人夫妇又热心肠地帮忙翻译了一遍，不过念出“叶一柏”的发音却显得格外别扭。
弟弟，医生？中国人？
一直趾高气扬的卫兵脸上泛起了疑虑的神色，他试探性地问道：“doctor Ye？”
叶娴听懂了他的意思，赶紧点头道：“是的，是的。”
几位卫兵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刚才那份冷漠与傲慢终于有所收敛。其中一名年纪稍大的卫兵探出身来，用还算流利的中文问道：“您是叶医生的姐姐？真漂亮。”说着，他还朝着叶娴竖起了大拇指。
原来还是有卫兵会说中文，只不过是否开口取决于你的身份地位罢了。
“您请进，叶医生的办公室在第二百一十九号，跟理查大夫在一起办公。如果他不在办公室，您可以询问二楼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卫兵客气地侧身让路。
“谢谢。”叶娴向卫兵道谢后，又转身向那对好心的洋人夫妇表达了感谢之情，随后加快脚步走进了诊所大楼。
待叶娴离去后，会说中文的那位卫兵又悠哉游哉地回到了岗哨，另一名不大听得懂中文的年轻卫兵见叶娴回头与那对夫妇交谈，迟疑地开口问道：“你们是一起来的吗？叶医生的朋友？”
这对夫妇中的妻子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丈夫抢先一步应道：“没错，我们是一起来的。”
村口的守卫一听，便闪在一旁，“早讲嘛，原来你们是大夫的朋友，这咱怎敢阻拦呢。”
夫妻俩相视一眼，脸色中满是复杂的意味，随同叶娴踏入了村卫生所。
屋内熙攘喧闹，叶娴踏入后，耳边尽是忙乱的声音。
“叮铃铃。”
“喂，您好，这里是村卫生所前台。九号床位？好嘞，我这就去核实一下。”
“桂花啊，九号床位已经送去手术室了吗？手术师傅正在那儿等着呢！”
“立马就安排！”
“三号床位，那可是美利坚的大使夫人，想换个单间，说是已经和咱们村医陈老爹商量好了。”
“那就让她去找陈老爹换去！”前台的小芳嗓音带着怒气喊了出来。
叶娴被这一幕吓得一愣，环顾四周，皆是黑发黑眸的乡亲们，她轻咬唇瓣，默念了一遍“219”这个房号，接着便朝着楼上走去。
二楼的外科病区较一楼稍显静谧些，她一间一间地查看着门上的号码牌，先后经过209、211、213……
一位推着药箱的女护士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您找哪位呀？”
叶娴条件反射般回答：“219。”
护士仔细打量了叶娴一番，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219，原来是来看李家小子的，他的口味可真是广得很呐。”护士小声嘟囔着，“往前面走，第三个房间就是，他现在正在做手术，你在他的诊室等一下。”
虽然护士的话飞快，叶娴只捕捉到了“李家小子”这几个字，她轻轻点了点头，并向护士表达了谢意。
沿着护士指示的方向前行，走到标有“219”的门前时，房间里空无一人。叶娴走了进去，一眼就认出了靠窗办公桌上叶一柏留下的那个日记本。
笔记本摊开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手写字迹全是英文，夹杂着一些椭圆形的手绘图案，看上去像是“心脏”的字样。桌上的听诊器、挂在椅子背上的白大褂、散落的人体器官英文书籍，甚至对面办公桌上还有一个逼真的头骨模型。
置身于这片宽敞明亮的诊室之中，叶娴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真实感，她的弟弟叶一柏，竟然成为了一个乡村医生？
此时此刻，手术室内的时间仿佛停滞一般，当李家小子和叶一柏顺利切下一个鸽蛋大小的囊肿，换下手术衣回到诊室时，叶娴已经在此等候一个多小时了。
“手术室里痛哭流涕的人见过不少，不过像那位胖经理那样嚎啕大哭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听说他竟然是个银行经理，这泪水也未免太多了吧。”李家小子一边走一边埋怨着。
“叶一柏，刚才波恩老师跟你说了啥？听说格林大夫向罗伯特提议让你去妇产科帮把手，千万不能答应啊，去了那里，你以后可就得天天给人家女人肚子上缝针啦。”
叶一柏听见李家小子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人也站在诊室外不动了，他赶忙几步上前，笑着问道：“咋回事儿？见鬼了不成？”
说着，抬起头来——
而此刻，神情复杂的“鬼”，正是他的姐姐。
“姐？！”
李家小子听得懂中文，“姐姐？你姐姐？”
“哎呀，姐姐好，姐姐好，姐姐你坐着歇歇啊。”
叶娴对他笑了笑，却没有坐下。
李家小子瞧了瞧叶娴，又看了眼叶一柏，识趣地开口道：“哦，乔娜刚才好像找我有急事，我去瞧瞧，你们俩先聊聊，我的座位随便坐。”
说完这话，也不待叶一柏回应，他就如同一阵清风般飘走了。
叶一柏在让黄昆接送叶娴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叶娴竟然会直接来到村里找他。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只杯子，“姐，那是我平时坐的位置，你别站着。要喝白开水、咖啡，还是花茶，或者是汽水也可以。”
李家小子平日里爱喝汽水，诊室里的柜子里，整整齐齐摆满了玻璃瓶装的自家酿制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