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命运,你在干什么?快帮忙拦住她啊,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欸我靠!小爱丽丝,停手,快停手啊,我是你舅舅!”
“命运你个贱人,你说话啊,这到底是不是复活小爱丽丝的流程?不是的话我就还手了!”
蓝郡辛被巨大的金色布偶兔兔傀儡碾得上窜下跳,身上的衣服也被空气中突然冒出来的金色尖刺划得破破烂烂。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还手哪怕一次。
被疯狂辱骂的命运沉默许久以后终于说话了,这位创造了炼金术的传奇人物看着巨大的金色布偶兔兔,疲惫的声音中带着迟疑,迟疑里面又蕴含着期待:
“我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比我更清楚,群星。”
“所以……她到底是谁?”
逃窜的群星停下了脚步,这黄毛小登收起了之前故意演出来的慌乱表情,轻描淡写地伸出一只手指就拦住了金色布偶兔兔的巨大拳头。
“呵,终于愿意求我了?我就喜欢看你这家伙这样的表情,乐。”
“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
“她是爱丽丝,真正的爱丽丝,但……不是属于你的爱丽丝。”
虽然衣着破破烂烂,但是这黄毛小登一根手指轻描淡写的拦住金色巨物攻击的模样确实帅气。
疯癫的群星感觉自己的逼格已经堆上来了,所以他打算开口再说出一句谜语,将命运常说的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还给命运本身。
可是就在这时,爱丽丝的试探已经完成,她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信息。
“唉,果然不是穿越时空导致的逻辑闭环吗……”
“既然全都是破碎之环的梦中幻影的话,那干脆还是揍他一顿算了。”
爱丽丝做出了决定,然后疯癫的群星就失去了说出谜语的机会,瑰丽的炫金色天空中多出来了一条流星。
碍事的黄毛小登飞走了,已经破破烂烂的棺椁中只剩下本该躺着的死者和试图复活亡魂的逝者。
“爱丽丝……?”
“嗯……”
巨大的炼金傀儡和一身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皆是相顾无言。
说些什么呢?思念?回忆?
这位将自己一生的奉献给炼金术,一生都在为复活女儿而奔波的沧桑父亲本就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
何况这也不是属于他的爱丽丝。
哪怕没有疯癫群星的那句话他也知道,这少女不是他的爱丽丝。
因为这位少女身上除了最纯净的秩序以外,还有一份被引导过的“命运”,以及一份和他一模一样的“命运的力量”。
“先下来吧。”
凭借一己之力开创炼金术的始祖长叹一声: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
爱丽丝沉默片刻,膨胀得庞大的胡萝卜又变回了长相可爱的布偶兔兔。
爱丽丝坐在布偶兔兔的肩膀上,两人依然是相顾无言,直到回来的蓝郡辛打破了沉默。
“嚯,还傻站着呢,你们不会一句话都还没说吧,为了给你们留出叙旧的时间我都飞的那么慢了。”
“嗯……看命运你这张臭脸……别是还真给我猜中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父女重逢这么感人的场景你们不会真的一句话都没说吧?”
蓝郡辛聒噪得像是个傻逼,甚至让爱丽丝回忆起了路仁幼年时期被这个傻逼烦得没空学习的场景。
好在这家伙还算知道分寸,嘲讽两句之后他就正色道:
“行了行了,不闹了。”
“这里乱七八糟的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去我那儿吧,咱们坐下来慢慢聊会儿。”
“小爱丽丝,你觉得呢?”
感受着“父亲”期待的目光,爱丽丝也点点头同意了。
在爱丽丝点头同意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空间扭曲之感。
爱丽丝一下就认出了这种感觉。
“是真实之桥。”
无需爱丽丝走动,空间扭曲之后他们三人和胡萝卜就已经来到了另一座浮在空中的岛屿。
“哈哈,欢迎来到我家,小爱丽丝。”
“嗯?小爱丽丝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这座岛的名字就叫做‘我家’。”
爱丽丝当然知道这座岛的名字是叫做“我家”,因为在蓝星,蓝郡辛家的那栋别墅区的名字就是抽象的“我家”二字。
只能说不愧是给自己的队伍起了“不醒人室”这四个大字的抽象玩意儿,审美稀烂。
对自己的起名字能力一向没什么自知之明的爱丽丝拿起了胡萝卜递给她的茶壶。
好熟悉的茶,是路仁小时候经常去蓝郡辛家里白嫖的那一款。
“嗯……小爱丽丝你竟然对我的茶有些怀念吗?”
“那看起来命运你的计划还挺顺利的。”
蓝郡辛的声音里满是懒散和随意,但是内容显然不是很正常。
“你知道?”
爱丽丝思绪有些混乱。
在她看来这里只是沉睡的破碎之环用自己的记忆拼凑出来的失落过去。
其中的生灵拥有智慧,甚至拥有自由,但是他们终究只是破碎之环梦中的虚假造物,永远上演着破碎这环记忆中的每一场剧目。
他们永远在此轮回,永远永远。
如果这场轮回终结,也就代表着梦境的破碎,到了那时,这里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就像沉睡的阿萨托斯。
蓝郡辛只是轻轻一笑,黄毛小登的这张帅脸搭配上这套新的骚包西装看起来倒还挺帅。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一直知道。”
“但是那又如何?”
“你又怎能肯定你所认为的那个‘现实’不是一位更加伟大存在的梦境?”
“我还活着,我能思考,这就足够了。”
“或许在你看来,剧本已经被写明,但对于我们来说,一切都还在进行。”
爱丽丝沉默不语。
在蓝星,有一种物理学神兽名为拉普拉斯妖。
作为提出这种假想生物提出者的拉普拉斯认为,如果有一种生物可以洞悉每一个微观粒子的运动轨迹,那么这种生物就能知晓整个宇宙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基于拉普拉斯妖的理论,也或许是更早就存在类似的假设,总之,蓝星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宇宙万物的运行轨迹早已被锚定,即便是布朗运动这样的随机也不是真正的随机。
这些人认为,布朗运动中,粒子 a 运动是因为受到了粒子 b 和星球 c 等各种东西的作用。
而粒子 b 和星球 c 的这些作用力之类的东西又受到其他粒子的干扰。
既然这些干扰存在,哪怕过程是黑箱,这也代表着输出的结果是固定的。
他们认为,虽然复杂也构成了一张庞大的网,但是如果能在另一个地方1:1的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环境,那么这两个系统在最终得到的结果必然相同。
也就是所谓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固定,人类的“自由意识”并不存在。
毕竟人的意识源自神经系统,源自“突触”,源自“反射”。
如果粒子的运动被固定,那么所有的反射也就固定,也就是说人的想法早已被固定。
对于这种假说,爱丽丝不支持也不否认,跑出来叠甲的作者同样如此。
毕竟还有人觉得由于电子位置的不确定性,即便相互作用只考虑牛顿力学,试图计算一个气态氧气分子在与其他分子碰撞50次(约0.1毫微秒以内)后的位置也是无效的。
所以这种事情在科技足够发达之前都是说不好的,作者写这些东西也不是为了把各位的思想引导向奇奇怪怪的地方。
爱丽丝沉默了,蓝郡辛倒是洒脱的拍拍手:
“好啦,小爱丽丝,你不需要纠结这些东西,一切都与你无关。”
“即便这里对你而言只是一个梦中幻影,但做梦的机会也是难得,所以我们来聊些有意思的事情吧,你有很多问题,我们也是。”
“比如,为什么你一看到我就是一副想要刀了我的模样?”
爱丽丝从沉默恢复正常,只是她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你觉得呢?”这四个大字加一个标点符号。
诚然,这黄毛小登给路仁路眠兄妹俩提供了非常多的经济支持,甚至他们建秘密基地的材料钱都是从蓝郡辛手里弄出来的。
但是吧,那个钱的名字叫精神损失费。
经常社死的朋友都知道,有些事情是晚上想起来都会给自己两巴掌然后恨不得现在就从楼顶跳下去的。
而类似的事情在蓝郡辛的帮助下路仁有一箩筐,没得玉玉症都是因为路仁还算理性。
只能说彼岸现在混乱至此,不要脸至此,没有逼格至此,这黄毛小登功不可没。
被爱丽丝用看傻逼眼神看着的蓝郡辛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自己不知道打了多少发胶的黄毛。
“啊哈,哈哈,毕……毕竟是选侄女嘛,总得严,严格一点。”
“所有的东西都是对你的磨练,嗯,对对对,绝对就是这样。”
“命运你别这么看着我,哪怕我再不靠谱,爱丽丝的出现也代表我成功了,就你那破逼计划,如果没有我,你觉得成功几率能有几成?半成都嫌多好吧!”
被嘲讽的沧桑男人坦然点头。
他并不否认这一点,毕竟命运并非一蹴而就,命运需要引导,需要有人去进行划分。
“但这是交易,群星。”
“真理冠冕的落幕你挡不住,也无从永恒。”
蓝郡辛声音敷衍道:
“是是是,我们都挡不住,都会给真理的冠冕陪葬,只有那帮修仙的家伙可以,修仙最强啦,炼金术就是垃圾,最高杰作的贤者之石都只是人家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的长生不老。”
“修仙的家伙?”
爱丽丝突然捕捉到了关键词。
爱丽丝本来只是想轻声发问,毕竟这样的词汇难免让她联想到围在破碎之环外面的那群“修仙者”。
但是谁曾想蓝郡辛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不是,小爱丽丝,看你这表情,你见过那群家伙?”
“不会还真给那群家伙扛过去了吧?!”
“我操,我现在退出炼金体系转去修仙还来得及吗?你知道的,我一直是一名光荣的剑修啊!”
蓝郡辛开始了经典发癫,而一直没有和女儿说过话的老父亲则是给爱丽丝解释道:
“东方人皆良善,在这种思潮的影响下,他们得到的力量平和又稳定,轻易便可长生。”
“但是我们不同,我们的力量混乱且狂躁,使用力量的法师很容易苍老,也很容易折寿。”
“力量源自思潮,源自人的本性,所以这样不公的待遇都是我们的咎由自取。”
“只是我们这里终归会有一些值得拯救的人,所以我开发了炼金术。”
说到这里,这位老父亲垂下眼眸。
“爱丽丝,既然你出现了,那就代表着你也知道了,本是为了拯救良善之辈的炼金之术为了罪人的一己私欲变成了倾覆一切的罪恶源泉。”
“抱歉。”
这位父亲之前的沉默除了不善言辞以外,还有一点就是他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爱丽丝。
爱丽丝的确复活了,但是代价呢?
代价是一个本可以通关“游戏”,本可以进入虚幻王座角逐的文明的未来,以及另一个文明的不知多少岁月的苦难。
甚至真理的冠冕都将破损,漫天的诸神也必然陨落。
毫不夸张的说,这位连蚂蚁都不愿意踩死的善良小女孩的重生建立在无数尸骸之上。
神圣到可以净化世间万物的炼金秩序之下埋葬的是不可计数的罪恶。
即便重生并非“爱丽丝”的本愿。
“爱丽丝”同样眼眸垂落。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她一直知道。
即便这具身躯圣洁无垢、一尘不染,在某些片场甚至可以直接客串“光明女神”的长女或者圣女之类的东西。
但是这种只要是稍有理智的人稍加思考就能得的结论,拥有庄梦蝶记忆的她又怎会不知道呢?
名为“庄梦蝶”的个体可就是爱丽丝重生的最主要祭品之一,也是切身处地、完完全全的体会过所有苦难的那只最最可悲的可怜虫。
庄梦蝶是一个天才,一个能推动文明发展的天才,一个目标是星辰大海的天才。
但她同时也是一个笑话,一个连自身命运都无法决定,哪怕死去了都会被命运假惺惺的善意拖起来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