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圣高兴得很,喊观音出了潮音仙洞。那些诸天大神都站到普陀岩上。菩萨说:“悟空过海噻。”孙行者弯起腰说:“请菩萨先走嘛。”菩萨说:“你先过去。”孙行者磕头说:“弟子不敢在菩萨面前显摆。要是驾起筋斗云的话,把身子露出来了,怕菩萨怪我没得礼貌。”菩萨听到起,马上喊善财龙女去莲花池头,劈一瓣莲花,放到石岩下头的水上头,给孙行者说:“你站到那个莲花瓣儿上头,我渡你过海。”孙行者看到起说:“菩萨,这个花瓣儿,又轻又薄,咋个载得起我嘛!要是一踩翻了掉到水头去,那不把我的虎皮裙打湿了嗦?硝走了,天冷了咋个穿嘛!”菩萨吼起说:“你先上去看哈嘛!”孙行者不敢推辞,硬起头皮往上跳。果然开始看起轻小,到了上头比海船还大三分,孙行者高兴得很,说:“菩萨,载得起我了。”菩萨说:“既然载得起,咋个不过切嘛?”孙行者说:“又没得篙桨篷桅那些,咋个过得切嘛?”菩萨说:“不消。”只消吹一口气把他吹开又吸拢,再使劲吹一口气,吹过南洋苦海,到了对岸。孙行者踩到实地,笑起说:“这个菩萨显摆神通,把老孙这样子呼来喝去,一点都不费力嗦。”
那菩萨喊那些诸天大神各自守到仙境,喊善财龙女把洞门关了,她就驾起祥云,离开普陀岩,到那边喊:“惠岸在哪里?”惠岸是托塔李天王的二娃子,俗名木叉,是菩萨亲自教的徒弟,一直跟到菩萨,被喊做护法惠岸行者,马上对菩萨合起手掌等起。菩萨说:“你快点上天界去,看到你老汉儿,问他借王罡刀来用一哈。”惠岸说:“师父要用好多嘛?”菩萨说:“全部都要。”
惠岸领了命令,马上驾起云头,钻进南天门里头,到云楼宫殿,看到他老汉儿就跪下来。天王看到起,问:“儿从哪里来的嘛?”木叉说:“师父是孙悟空请来降妖的,喊我给老汉儿磕头,把天罡刀借一哈。”天王马上喊哪吒把刀拿三十六把出来,递给木叉。木叉对哪吒说:“兄弟,你回去多给妈磕几个头:我事情紧急,等我把刀送起切了再磕头哈。”慌慌忙忙地告别,按下祥光,直接飞到南海,把刀捧给菩萨。
菩萨接在手头,扔出去,念个咒语,只见那个刀变成一座千叶莲台。菩萨跳上去,端端正正地坐到中间。孙行者在旁边暗笑说:“这个菩萨节约得很,那莲花池头有五色宝莲台,舍不得坐,还去问别个借。”菩萨说:“悟空莫开腔,跟我走。”然后都驾起云头,离开海上。白鹦哥张开翅膀飞在前头,孙大圣和惠岸跟到后头。
没得好久,就看到一座山,孙行者说:“这座山就是号山了。从这里到那个妖怪的门口,大概有四百多里。”菩萨听到起,马上喊停下祥云,在那个山头上念一声“唵”字咒语,只见那山左山右,跑出嘿多神鬼,原来是这个山的土地众神,都跑到菩萨的宝莲座下头磕头。菩萨说:“你们都莫慌,我今天来抓这个魔王。你跟我把这周围打扫干净,三百里远的地方,不准有一个活的东西在地上。把那些窝里头的小兽,洞里头的小虫,都送到山顶上头好生待起。”众神听了就走了。一会儿,又回来报告,菩萨说:“既然干净了,都各自回切。”然后就把净瓶扳倒,哗啦啦倒出水来,就像打雷一样响。真的是:
漫过山头,冲开石壁。(漫过山头像海浪,冲开石壁水茫茫。)
漫过山头如海势,冲开石壁似汪洋。(漫过山头水势猛,冲开石壁像海洋。)
黑雾涨天全水气,沧波影日幌寒光。(黑雾满天都是水,波浪映日闪寒光。)
遍崖冲玉浪,满海长金莲。(漫山遍野浪滔滔,海里金莲到处长。)
菩萨大展降魔法,袖中取出定身禅。(菩萨施展降魔法,袖子里头定身禅。)
化做落伽仙景界,真如南海一般般。(变成落伽仙境样,就像南海一个样。)
秀蒲挺出昙花嫩,香草舒开贝叶鲜。(秀蒲长出昙花嫩,香草展开贝叶鲜。)
紫竹几竿鹦鹉歇,青松数簇鹧鸪喧。(紫竹几棵鹦鹉歇,青松几丛鹧鸪叫。)
万迭波涛连四野,只闻风吼水漫天。(波涛汹涌连四方,只听风吼水漫天。)
孙大圣看到起,心头暗暗赞叹说:“果然是一个大慈大悲的菩萨!要是老孙有这个法力,把瓶儿朝山一倒,管他啥子禽兽蛇虫哦!”菩萨喊:“悟空,把手伸过来。”孙行者马上把袖子挽起,把左手伸出来。菩萨扯下杨柳枝,蘸点甘露,在他手板心头写一个“迷”字,给他说:“捏起拳头,快点去跟那个妖精打架,只准输不准赢。输了就跑到我这里来,我自有办法收他。”
孙行者领了命令,驾起云光,直接来到洞口,一只手捏起拳头,一只手拿起棒,大声喊:“妖怪开门!”那些小妖,又跑进去报告:“孙行者又来了!”妖王说:“赶紧关门!莫理他!”孙行者喊:“好儿子!把老子撵到门外头,还不开门!”小妖又报告:“孙行者骂些难听的话了!”妖王只喊:“莫理他!”孙行者喊了两次,看到不开门,心头大怒,举起铁棒,把那个门一下就打了一个窟窿。吓得那个小妖跌进去说:“孙行者把门打破了!”妖王听到报告几次,又听说打破了前门,赶紧跳出去,拿起长枪,对孙行者骂:“你这个猴子,一点都不晓得好歹!我让你占点便宜,你还不晓得知足,又来欺负我!打破我的门,你该当啥子罪?”孙行者说:“我儿,你把老子撵出门,你该当啥子罪?”
那个妖王又羞又怒,拿起长枪朝胸口刺过来;这个孙行者举起铁棒,挡起。一搭上手,打了四五个回合,孙行者捏起拳头,拖起棒,败下阵来。那个妖王站到山前说:“我要去洗唐僧了!”孙行者说:“好儿子,老天看着你的哦!你来!”那个妖精听到起,更加生气,吼一声,跑到面前,拿起枪又刺。这个孙行者轮起棒又打了几个回合,又败走。那个妖王骂:“猴子,你前头有二三十个回合的本事,你咋个现在正打架的时候就要跑了嘛,为啥子嘛?”孙行者笑起说:“乖儿,老子怕你放火。”妖精说:“我不放火了,你上来。”孙行者说:“既然不放火,走开些,好汉子莫在屋门口打人。”那个妖精不晓得是计,真的拿起枪又追。孙行者拖起棒,放了拳头,那个妖王遭迷了,只晓得追。前头跑的像流星飞过,后头追的像箭离弦。
没得好久,就看到那个菩萨了。孙行者说:“妖精,我怕你了,你饶了我嘛。你现在都追到南海观音菩萨这里了,咋个还不回去嘛?”那个妖王不相信,咬起牙,只管追。孙行者把身子一闪,藏到那个菩萨的神光影子里头。这个妖精看到没得孙行者了,走近点,把眼睛睁圆,对菩萨说:“你是孙行者请来的救兵哇?”菩萨不答应。妖王拿起长枪吼:“喂!你是孙行者请来的救兵哇?”菩萨还是不答应。妖精望到菩萨朝胸口刺一枪过来,那个菩萨变成一道金光,直接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孙行者跟到起说:“菩萨,你好欺负我哦!那个妖精问了你几次,你咋个装聋作哑,不敢开腔,被他一枪刺跑了,还把那个莲台都丢了嗦!”菩萨只喊:“莫开腔,看他还要咋子。”这个时候孙行者和木叉都在半空头,一起看起。只见那个妖精嘿嘿冷笑说:“泼猴头,认错人了!他不晓得把我圣婴当成啥子人。几次跟我打架打不赢,又去请个啥子脓包菩萨来,结果被我一枪,刺得没得影子了,还把个宝莲台儿丢了,等我上去坐哈。”好个妖精,他也学菩萨,盘起腿坐到中间。孙行者看到起说:“好!好!好!莲花台儿好送人了!”菩萨说:“悟空,你又在说啥子?”孙行者说:“说啥子?说啥子?莲台送了人了!”那个妖精坐到屁股下头,难道你还要得回来哇?”菩萨说:“正想要他坐。”孙行者说:“他的身子小,比你坐得还稳当。”菩萨喊:“莫开腔,看我的法力。”
她把杨柳枝朝下一指,喊一声“退!”只见那个莲台没得花没得彩,祥光也散了,原来那个妖王坐到刀尖上头。马上喊木叉:“用降妖杵,把刀柄儿打几下。”那个木叉按下云头,把降魔杵,像筑墙一样,筑了有千百下。那个妖精,两条腿被刀尖穿透,血流成河,皮肉都破了。好个怪物,你看他咬起牙,忍到痛,还丢了长枪,用手去拔刀。孙行者却说:“菩萨啊,那个怪物不怕痛,还在拔刀嗦。”菩萨看到起,喊上木叉,“莫伤他性命。”又把杨柳枝垂下,念声“唵”字咒语,那天罡刀都变成倒须钩儿,像狼牙一样,脱不下来。那个妖精这下慌了,扳起刀尖,痛苦地喊:“菩萨,我弟子有眼无珠,不晓得你法力大。求你可怜可怜我,饶我性命!我再也不敢作恶了,愿意入法门守戒。”
菩萨听到起,就和两个行者、白鹦哥降下金光,到了妖精面前,问:“你愿意受我的戒不?”妖王点头流泪说:“要是饶我性命,愿意受戒。”菩萨说:“你愿意入我门不?”妖王道:“要是真的饶我性命,愿意入法门。”菩萨说:“既然这样,我给你摩顶受戒。”就从袖子头拿出一把金剃头刀儿,走近去,把那个怪头顶剃了几刀,剃成一个太山压顶,给他留下三个顶搭,挽起三个窝角揪儿。孙行者在旁边笑起说:“这个妖精倒霉得很!弄得不男不女,不晓得像个啥子东西!”菩萨说:“你现在既然受了我的戒,我也不得亏待你,喊你做善财童子,咋样嘛?”那个妖点头答应,只希望饶命。菩萨却用手一指,喊一声“退!”砰的一声,天罡刀都掉落到地上,那个童子身体没受伤。
菩萨喊:“惠岸,你把刀送上天宫,还给你老汉儿,莫来接我,先到普陀岩跟那些诸天一起等起。”那个木叉领了命令,送刀上天界,回海头的事情就不说了。
再说那个童子野性还没改,看到腿也不痛了,屁股也不破了,头上挽了三个揪儿,他跑去拿起长枪,对菩萨说:“哪里有啥子真法力降我!原来是个假把式!我不受啥子戒,看枪!”朝菩萨脸刺过来。气得孙行者举起铁棒要打,菩萨只喊:“莫打,我自有办法收拾他。”
却又从袖子头拿出一个金箍儿来说:“这个宝贝原来是我佛如来给我去东土找取经人的金紧禁三个箍儿。紧箍儿,先给你戴了,禁箍儿,收了守山大神,这个金箍儿,一直舍不得给别个,今天看这个怪没得礼貌,给他算了。”好个菩萨,把箍儿朝风一晃,喊一声“变!”马上就变成五个箍儿,朝童子身上扔过去,喊一声“着!”一个套在他头顶上,两个套在他左右手上,两个套在他左右脚上。菩萨说:“悟空,走远点,等我念念《金箍儿咒》。”孙行者慌了说:“菩萨呀,你喊我来这里降妖,咋个要念咒整我嘛?”菩萨说:“这个咒,不是《紧箍儿咒》整你的,是《金箍儿咒》整那个童子的。”孙行者这才放心,跟到左右,听到她念咒。菩萨捻起诀,默默地念了几遍,那个妖精搓耳朵揉腮帮子,跺脚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