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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云客栈。

想到刚刚嘴说瓢了还油盐不进的那一家子,李夫人忍不住握了握拳,捶了一下桌子,可恶!以往只有她高高在上,别人逢迎巴结,不管是亲戚朋友还是下属富商,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轻轻松松几句话,别人上赶着把事做成。

没想到在自己的亲姐姐亲姐夫这里栽了跟头!

“娘亲,这北蛮子的地盘,根本不讲仁和理,每个人都粗俗不堪!”李婉婷看着自个娘亲吃瘪,忍不住呛火,那个表姐坐没坐相,浑身没骨头似地瘫在椅子上,拿着银钗子上下打量的眼神,一万个嫌弃,“明明是金玉阁里出来的银饰,一点见识都没有,怕是想要金钗呢!”

李尚德忍了忍,小声哼哼两句:“姑妈送我们金镶玉诶,我们送她一根银钗……”表姐又不是分不清东西价值的傻子。

“尚德,你去隔壁温书去吧,家长里短的事情你别费心思。”

李尚德:一言不合就让他温书,早知道当哑巴!

待儿子走了,露出些人后的疲态,“遥城风气确实与南地大相径庭,你姑妈姑父当年十里八乡出了名温厚老实。没想到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强硬得一再拒绝……那个女儿模样还好,德言容功怕是四不沾边。被宠坏的小姑娘罢了,我们初来乍到不靠着熟人办不成事,届时你哄哄人谋条出路,坐吃山空不行。”

今时不同往日,父亲官职不保,在杭县变卖家产十不值一二,一家团聚后还得依仗姑父的熟脸面找门道,浮木就这么一根。

“想来那种娇养长大目中无人的北蛮子姑娘,女儿用心哄哄便可手到擒来。娘亲放心!”论心眼子和笼络手段,北地人永远玩不转南人,正如科举,南地才子便可独得七分,南文北武古来如此。

午后。西厢房的窗户垂下新的竹帘子,竹帘垂坠各色流苏穗子,微风徐来,五彩摇摆,为这依旧毒辣的秋老虎增添些凉爽的生动色彩。马房鸡群时不时传来母鸡们“咯咯咯”的报喜声,这几批鸡苗中的母鸡逐渐抱窝下蛋,每次下完蛋便会“咯咯咯”直叫唤,像是藏不住欢喜,敲锣打鼓告诉主人家,“我下蛋了!我下蛋了!”

每当此时,在居灶君在庭院里忙碌的桃桃便会欢快地窜出来,冲进马房里,把还温热着的鸡子捡出来,也不忘大声宣告:“今天第五个鸡子!!!”收起来的鸡子密密麻麻堆在篮子里,夏嚒嚒把鸡子用茶叶盐巴熬煮入味耐存放,桃桃得空了便推着小推车,将茶叶蛋连带着卤肉用瓦罐装好,在巷子里街上吆喝叫卖,专往孩童老人多的巷子钻,馋着一群孩子跟在后面叽叽喳喳乱叫,后来望舒又吩咐把小块肉切片,一个铜钱卖多少精确到片数。

相比于桃桃的小打小骂,夏嚒嚒如今跑了大半城里的酒馆小吃食店,正式和好几家门店订了合约,每天固定供应多少卤货,包括卤鸡鸭鹅猪牛羊,还有各种肉丸子,腌菜等。居灶君柴火不熄,院子里买回来的柴火码垛得整整齐齐,夏嚒嚒还让师傅做了两张双轮小推车,下铺厚厚一层小麦秆,标注不同门面的瓦罐送到不同的去处,晚上收了银子,便到望舒这里计数。

望舒拿了根鹅毛蘸墨做鹅毛笔,细细地在空白册子上画表格,各家订货数量单价总价,核算各项成本和利润,每旬盘一次账,把每个人的得利计算得清清楚楚分到个人。

原本以为他们几个人小打小闹,等到每次大伙坐到一起核账分账,季父季母才发现小丑竟是自己…

莫欺别人少年穷,可欺自己老年穷。

桃桃每旬能多领到几文钱,开心得直转圈圈,这个银子自己保管起来,能积少成多,以后和舒舒姐姐逛街买钗环和衣裙。

“桃桃你可比十三岁时候的我富有啊!”舒舒调侃捏着铜钱快乐得找不着北的桃桃,夏嚒嚒这几个月进账颇丰,看着女儿也辛苦,这个月开始就留着她存自个的私房钱,这可不乐坏一直兜比脸干净的桃桃了。

季父看着女儿面前那几块小碎银子,红眼病犯得严重,手痒痒两眼发光:“舒舒才十天就挣了好些私房钱…”

前几天为了哄女儿,又一次把私房钱老底清空的季父悔不当初,藏私房的努力从未停止,攒钱的心愿从未达成,可悲!

老父亲可怜巴巴,钱包干瘪,望舒大大方方把桌子上的碎银都塞给老爹,“喏!扶助贫穷的爹爹!”伸手逗弄笼子里的嘤嘤,“嘤嘤,静夜思。”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嘤嘤摇头晃脑一蹦一蹦地把这首诗绕了出来,即使咬字不是很清晰,但这确实是整首完整的《静夜思》,大伙不是第一次听它学舌,每每还是被如此奇妙的鸟类震撼到。

望舒上辈子的爷爷就养了只会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的鹦鹉,因此在嘤嘤学话之前,望舒让季父把嘤嘤舌头上的硬壳搓掉,使舌头变得柔软利于捻舌,经过三个多月重复枯燥的训练才让它学会了这首古诗,特别是这两个月,她卧床,嘤嘤也跟着她待在房里,睡醒了就一句“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在绝对安静的西厢房,通过事物奖励不断强化训练,不厌其烦地重复,就是为了这一刻。

“你要卖掉嘤嘤,卖到戏楼去?”

季母大为不解,当初为了这只鹦鹉夏嚒嚒好一顿忙活,最后还不是方子被学了七八成,鸟儿珍贵,看它一直陪伴舒舒也物尽其用,哪里想到平日里同吃同睡教它念诗,转头学成就是转手一卖!

“家里所有人新鲜感过了,我教得嘴皮子秃噜了,到卖个好价格了。”

自己玩腻了,该别人掏钱来玩了。城里不缺有钱人,特别是戏楼,那些爱唱戏爱听戏的有钱人,要是看上能哼两句学舌的嘤嘤,竞相出高价争夺,那该多好!

技多不压身,日常问候用语得学,以便更起价。

绯胸鹦鹉本就极为稀罕,有价无市,这只会念诗会打招呼的嘤嘤一到街上立刻吸引来大批好奇围观的人潮。

“这只鹦鹉非常聪明,会学我们讲话,只要经常对着它说话,训练它,它就能学舌,又漂亮又稀罕,开价二百两银子!”

望舒请了位巧舌如簧的中人推销兜售嘤嘤,稀罕是真稀罕,但开价二百两让很多人听而却步,只有一人愿意出到一百三十两。

这样一拖延大半个月也没成交,望舒有点泄气。中人对半成的售价利润心动,也不心急:“买卖哪有一锤子成交,过几天我和你去秦大将军家门前再问问大管家,他家老夫人这个月过整寿,这嘤嘤就是最好的寿礼,别出心裁又吉祥如意,它还会祝寿!”

每天提着嘤嘤找卖主,望舒都对遥城的富豪产生怀疑了都,“遥城富贵人家那么多!”为何偏偏没让她遇上一个!

中人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富贵花,简直恨铁不成钢:“哎哟,我的季大小姐,二巷极好的一进院房子全新的,价格最近几个月涨了四回,如今售价也不过是一百六十两。”

二巷?姨妈一家刚成为其中一座房子的主人,乔迁之喜便在明日,邀请季家上门吃顿便饭。

季母送了一对仿汝窑天蓝釉刻花鹅颈瓶,敞口细长颈,寓意平安富贵,财源广进,算是官窑里的佳品。

“宏图大展兴隆,泰云长临富裕家。华厅集瑞,旭日临门。一门瑞气,万里和风。乔宅喜,天地人共喜;新居荣,福禄寿全荣。”

姨妈买的这两进院房子宽敞明亮,全新的泥砖混建结构,仆从进进出出训练有素,厅堂打扫得光洁明净,虽是乔迁,也不过是两家人聚在一张桌子吃顿便饭。

李婉婷过来拉望舒,“舒舒表姐,你和我坐一起吧。”

望舒无可无不可,同一张桌子,坐哪吃饭都一样,“我自己走。”

她可没忘了,上次拜访她家也是这样被拉住衣袖,当着爹娘的面说很喜欢她,“想和舒舒表姐一起玩。”

别了,她油盐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