偈曰: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注曰:此处化用曹雪芹所作太虚幻境联,照应题主,妙哉。】
这艘潜艇在雷达里面看起来不小,至少也有个一百二十多米,但是跟龙王殿比起来还是太小太小了,船坞的大门打开了不到百分之一它就迅速地钻了进来。
潜艇开进来之后,我看小安她们在研究针线的事情,就没有打扰她们。自己悄悄地从顶楼坐电梯到了船坞里面,途中电梯停了一次,上来不少和我一起下去查看情况的人。看样子提前部署好了人员,处理起来事情就会效率快不少……
不过我们倒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和船上的人接触,好在船上的四个醒着的人都还算和善的。我们穿着防护服,指了指眼前的几个隔离室,告诉他们先进去坐坐,我们确认一下就可以让他们出来走动。
剩下一个人我们先在潜艇里面检查了一下,我确认了这个人就是小战。他身上最外层的衣服全都已经被烧干净了,只不过这衣服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火焰能够烧透的,看样子小战应该经历了不少事情……
我看他这个样子,就吩咐下去先把他推到港口的医务室里面休息着,等下叫小安下来给他处理处理伤。随后走到监控室里面,开始观察剩下四个人的状态,确认这些人并没有被附身之类的。
好在这些人除了都有些许的受伤之外,并无其他问题,我于是带上两个人一起走进了耳机上面写着“二”的那个人的房间里面。
走进去一看,他已经把自己的耳机和面具都摘了下来——原来这是一个面容白净的男孩,高高的鼻梁和一双丹凤眼,眉毛倒是不那么浓,眼眶上跨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应该没有什么威胁的样子。
他见我进来了,突然说:“别直接靠近我!”
“警戒!”
我招呼了一下,说:“不用太紧张。”然后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从门口的盘子里面捡起来一颗苹果朝他扔了过去,他的身上瞬间就突出来一大堆的长刺,把苹果扎成了筛子。
“果然是仿生学……好吧,我知道了。”
我于是笑着和他打了打招呼,然后坐在了他的床前,对他说:“你先不要着急和我说什么,想喝茶吗?”
他看了看我的眼睛,点了点头。
趁着那两个人过去倒茶的时候,我拿过来一只苹果,问他:“吃皮吗?”
他犹豫了一下,说:“吃,不过……不过最好还是洗一洗。”
“哈哈,和我一样啊,都有些洁癖……好吧,我给你切一切苹果。”
他手上捧着茶水喝,那两个人站在我右边对着门口的地方,他对我说:“我姓白,叫白乾,乾坤的那个乾。刚刚潜艇里面的病床上躺着的是我的好朋友战健,后面的几个人也都是我们的朋友。”
“原来如此……”我把切好的苹果放在他眼前,他于是低下头吃起来,我趁着他不注意,悄悄拿走了剩下的半杯茶水,然后突然问他:“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又是谁告诉你们可以来这里找我们的呢?还有,你的团队里面都有谁?”
他一听有些慌张,然后就感觉到了口渴,于是找茶杯。
“没有了,你先说吧。”
“可……”
“没事,说完了就不渴了。”【注曰:审讯过程中受审者若是口渴,说明即将吐出真相,但若是喝水,必然会把真相咽回去。】
“你……你为什么要问我呢?万一……”
“很简单,你的耳机上面写着‘顶级智囊’这种字,肯定说明你是这个团队里面最聪明的一个,否则肯定不能当上智囊——如果我想了解你的团队,当然要找你啊。”
他头上开始冒汗,看样子是不得不说出来了——
“志飞是老战和小柒当初被抓去霍兹岛的时候从岛上救出来的,我们一起共事了很久很久也没有出事,他是安全的;小柒就是柒盼。”
我一听到柒盼,突然就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李明渊的安排——
“他是殷切的弟弟……哦对了,还有那个姑娘,她是安玥,我们身上的衣服还有手上的武器都是她研究出来的。”
“很好……”我想了想,把那杯茶水还给了他,说:“谢谢你,我们很快就会给你进一步的安排,先在这里安心等一会好了。”
“那个……等一下。”
我回头看他,他问我:“你……你是不是老战常常提起的那个人?”
“哪个人?”
“沉稳的步伐,和善的面容,还有缜密的思维,你一定就是他经常说起的李瑞。”
我听见这话,笑了笑,说:“对,我就是李瑞。”
“果然!幸会啊!”
“嗯,也很高兴和你认识……”说着,我走到了小柒的房间,打开房门。小柒看见我来了,估计心想着肯定是他白哥已经把该说的说完了,所以高兴地朝我这里跑,喊道:“大哥!你终于来接我们啦!”
“诶诶慢着点,你先把你外面的衣服脱了,我还没活够呢。”
“哦哦,也对哦……大哥,我可想死你了!你知道我这四个月过得有多可怕吗?”
“我大概有所了解了,你哥哥在楼上,跟着他们两个上楼吧,这大雪天的,你们三个人都要小心一些。”
“好。”
送走了小柒,我就同时打开了四号和五号的房门,五号房间里面坐的是志飞,看样子有不少故事可以从他那里听到了。于是找人来带着他也去医务室里面,因为他这个样子着实不像是能撑得住的。
四号房间里面的这个姑娘我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是在哪见过她,于是走进去看她。她已经把衣服换好,身上穿的是一身淡灰色的制服,洗的很干净,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里面的白衬衫也很干净,战斗服已经被她叠好放在了一边。她模样白净,五官精致,我此时笃定自己一定在哪见过她。
我坐下来问她:“你好,能和我说一下你们具体的情况吗?我现在有些担心你们。”
她开口对我说:“好,我和您简单说一下情况。白乾的左手被那些敌人攻击过,现在应该还不太舒服,志飞身上有不少地方被敌人打伤了,恐怕会有淤血;小柒还好,就是有几处流血的地方不知道好没好,战连长的情况不太好,现在是昏迷状态。他刚刚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并且还被人捅伤了好几处,要是不快点处理的话会很麻烦;我身上是没有受伤的,要是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们救治伤员,我还是会一些的。”
“原来如此,谢谢你了……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哦,谢谢关心,我叫安玥。”
“安玥?……安玥啊,你是不是有一个双胞胎妹妹?”
刚才还端坐着的她一听见我说“双胞胎妹妹”,突然就来了精神,说:“对,我确实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安薇,您……您认得她?”
我笑着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妹妹在过去的四个多月里面一直和我们生活在这里——不过我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她突然很高兴地说:“应该没有错吧……我已经找了她好久了,可是一直没有找到……”
我想了一下,说:“我说想提前先确认一下,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一眼就认出来的?”
她想了想,脱掉外衣,从衬衫上面解下来一条披肩,说:“她一定认得这个的。”
“这个啊……好吧,过会给她认一认。”
“谢谢您了,我在这里先等等,您先忙。”
“哦哦。其实如果她真的是你妹妹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二位安排一下,因为龙王殿还有不少空闲的房间,你可以挑选一下。”
她想了想,笑着说:“谢谢您了,不过还是先看看您说的那位姑娘是不是我的妹妹吧。”
“好,你可以先在这里休息休息,不过也可以跟着过来,我觉得刚刚你们几位应该都经历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谢谢了。”
我拿着这条披肩走出来,摸了摸上面的皮子,感觉这种皮很奇怪,应该不是牛皮或者人工皮革,因为不够厚重;也不像是蛇皮,因为蛇皮的质感不会这么细腻,就算蛇皮的鳞片已经很细很细了,但是还是比这个要硬很多的……
我把这条披肩挂在了小战病床旁边的晾衣架上面,然后给小安打了个电话,说:“你下来帮个忙,这里似乎有个病人的情况还挺需要你处理处理的。”
对面的姑娘笑着说:“好呀,这就过来。”
她找到了一个专用电梯,速度应该是比我下来的时候坐的那个快一些,只见她面带着微笑走进来,然后和我打了打招呼。我指了指床上的小战,问她:“你看看我们的老朋友,他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
她走过来判断了一会,说:“应该只是脑震荡和失血稍微有些多导致的贫血,不过还用不上输血,只需要补充一下电解质溶液,然后处理处理伤口就好。”
说着,她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大腿,然后找了一下,突然说:“哎呀,这可不好了,我的腿环是我的随身医疗包,我身上没有针管了,这可……”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前面的衣架,突然笑着说:“太好了,还好这个在……”
我感觉身后有人呼吸的声音,于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原来安玥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进来了。安玥走路的声音竟然没有被我察觉到,这可真有意思,我听不见脚步声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示意我不要出声,但是看她的神色,或许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转过头来,看见小安正熟练地打开披肩里面一个暗格,然后从暗格里面拿出来针管和针头,又熟练地给小战注射上了。
完成这些以后,她试着把小战脱臼的关节全都给复了位。看着挂回去的披肩,她突然说:“不对,为什么这个披肩会出现在这里?这是姐姐的披肩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在呢,妹妹。”
小安听见这句话,突然回过头来,看见了安玥正坐在那边笑着看她。
她应该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站在原地又问了一次:“姐……姐姐?真的是……真的是你来了?”
“是我……妹妹,好久不见了……”
小安还没等她姐姐说完话,就默默走过去,紧紧地和姐姐抱在了一起。
安玥再也没有忍住,眼泪顺着脸就淌了下来,小安却咬着嘴唇,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两个人都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在那里好一会。
小安先开口,哽咽着说:“这不是要哭的事情,姐姐,这是我们都应该高兴的事情……对吧?”
安玥笑着抹了抹眼泪,掐了掐自己妹妹的脸蛋,说:“还是原来那个样,总不让人哭……”一边说着,一边还在流泪,“你不哭总要让我发泄发泄啊……我的妹妹……”
说真的,相处也有一年多,小安流泪或者非常沮丧的样子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次估计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眼里噙着泪的模样。
但是她依旧没有哭出来,只是紧紧抱着自己的姐姐。
“安玥?安玥!”
子凡从门口跑了进来,我隐约看见门外闪过一个身影。看见屋里三个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就悄悄走出来,看见门后面果然躲着我的姑娘。
她自己偷偷地也在抹泪,我知道这或许是因为她思念家人,但是还是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一个人偷偷在这里哭啊?”
她偷偷抹去眼泪,转过头来笑着说:“没哭啊,你哪看见我哭了?”
我笑着从她口袋里面拿出来她的镜子,照了照她肿得和两颗桃子一样的眼睛,问她:“还狡辩吗?”
“啊,这个……我只是……只是……看见她们,想起了自己……”
我从她背后轻轻抱住她,说:“难过就不要忍着,哭一哭……”
她转过头来,还是噙着泪对我说:“不要离开我,好吗?我的父母远在他乡,现在我也只有你一个依靠了……”
“我知道……我知道……”
我于是也抱着她那样站了一小会……
未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正是:
由来四月常忆卿,到头尽述仍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