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段少允出现在这里,其实并不是巧合。
他甚至是专门为凤筠而来的。
自打他听说宫嫔和一些贵族女子要来温泉行宫,便猜到会有人对她不利。
于是便借着探望母妃的由头,也在这小住了两日。
他熟悉这里的地形,是因为他自小不止一次陪母妃来这里小住,幼时还经常在这园子里和同伴捉迷藏,自然一砖一石都了熟于心。
前面几次有人动手脚时,凤筠都没有中招,他便未曾插手。
直到今晚……
至于为什么戴面具……他现在还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即便他已然确认,他对她有着非常强烈的占有欲,但让他把这种占有欲直接等同于喜欢,他一时间还难以接受。
况且,就凭他之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现在再出现在她面前,也只会引起她更强烈的反感和排斥。
如今,两人间不该再有多余的纠葛,他帮她,就当是为了弥补上次在流月居对她的伤害吧。
……
理智上虽然这么想,可感觉到凤筠的头毛绒绒、热烘烘地靠在自己颈边的皮肤上,酣睡中略显深沉的呼吸也拂在他胸前,段少允心里像长了草似的,痒得着实难受。
曾经两人在一起时,她也曾这般毫无防备地睡在他怀里。
自两人分开以来的漫长时光里,他曾拼命压抑不去回想关于她的一切,甚至以为自己已然顺利地将这一切遗忘。
可如今这些记忆成倍反噬回来,就像某种瘾,长时间压抑过头后,一朝得到满足,便愈发不可收拾。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然附上她的脸侧,手掌贴着下颌的弧度,带着几分怯意地轻抚。
她的脸颊上生着一些细小的绒毛,跟蜜桃似的,摸起来手感很好。
他做贼心虚地抚摸了一阵,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又改为捏她的颊肉、揉她的耳垂。
明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越界,甚至像个卑鄙的登徒子,可他压根控制不住。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她的唇近在咫尺,只要一低头就可以吻到,不禁心动神摇,险些便付诸行动了……
好歹心底的最后一点廉耻心克制住了这份冲动。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怕惊扰到怀里的人,只得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掏出了火折子。
借着燃起的火光,他轻轻拿起她的一只手腕,凝神查看——
果然,她腕上留着一道隆起的疤,应该就是在流月居那晚受的伤。
段少允的心拧了起来。
但凡回想起自己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来掐她的伤处,他就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自责。
火光沿着她的手臂向上,疤痕甚至不止一处。
段少允深吸一口气,拇指指腹轻轻摩挲那些早已愈合的痕迹。
凤筠,对不起……
他在心里喃喃道。
……
第二日醒来时,凤筠发现自己正躺在原本的房间里,一切如常,仿佛昨夜化险为夷的经历只是一场梦。
甚至这一夜她还睡得相当踏实,把前面几天欠下的睡眠都补回来了。
对了……那个戴面具的人……
关于他的身份,除了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公公以外,凤筠还真是半点线索都没有。
在行宫剩下的时日里,那些阴谋诡计倒是再没出现过,至她打道回府之日,一切都平静祥和。
……
另一边,婉妃的寝殿内,气氛却是一触即发的紧张。
“你说什么?两个大活人,竟不见了踪影?”婉妃的手重重拍在几案上,眼神狠戾。
跪在地上的管事太监把头埋得更低了:“是,自汤泉那晚起,小叶子和秋桂就再没出现过……”
婉妃涂着丹蔻的纤细手指一点点扣紧了桌案边缘,面上尽是愕然:“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折腾了这么久,无论好坏,什么计策都使出来了,不仅连那个贱人的头发丝都没伤到,还让人拿住了把柄……甚至就连那人是谁都还不知道?”
坐在下首的梅玲月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你看你出的好主意!”
婉妃一个眼神剜过来,她再难安坐,连忙起身跪倒在管事太监旁边。
“你让本宫说服太妃娘娘,同意了这次阖宫赏花出游,说是把那贱人引到我们的地界,便可任意处置……可如今,她竟安然无恙地回了将军府!倘若哪日东窗事发,皇上怪罪下来,本宫怕是都要受你牵连!”
梅玲月面露急色:“长姐,你话不能这么说……我、我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谋划的啊!上次秋围时皇上的意图还不明显吗?凤筠尚未入宫,便如此嚣张得意,将来必会成为祸患!”
“你还敢提秋围?”婉妃那双与梅玲月有三分相似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显然已十分不悦,“你之前总是求着本宫将你引荐给皇上,那天好不容易给你创造了一个好机会,皇上竟连正眼都懒得看你,甚至还险些迁怒于本宫……”
回想起那日的屈辱,梅玲月一张脸白得像纸,指甲也深陷于掌心。
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已然有些颤抖:“都是因为凤筠那贱人……她那日一直缠在皇上身边,蓄意勾引……皇上的魂都被她勾走了,哪还顾得上旁人?长姐,斩草须除根,既然她的人已经抓住了小叶子和秋桂,我们必须尽快下手,否则……”
“下手?”婉妃哼笑一声,“她人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时,本宫尚且碰她不得。你倒是说说,该如何下手?还有上个月在流月居,她人都已经落在你的手里了,竟还能让她跑了,你怎么如此没用?”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起来,梅玲月又是被戳到了痛处。
章时栋咬死不说是怎么丢的一双眼睛,因此章家人只能把账算到她的头上。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已经明里暗里使出许多招数来折腾她了,不仅流月居关了门,她平日连门都不得出,而她的嫡母和几个姐姐却对她避之不及,更别提出手相助了。
可更令她痛苦的却是段少允的态度。
她曾数次派人去找他求助,可她的人竟是破天荒地连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这么多年来,他一向对她是有求必应,绝不会撒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