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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竹林众贤

焦蹈笑道:“日照香炉生紫烟……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他随口吟出,竟是豪情万丈、气势磅礴。应眼前之景,便似真的见着了那庐山瀑布一般。

焦蹈此刻所吟的,正是诗仙李白的绝世佳作《望庐山瀑布》。

焦蹈先前听独孤修文所说,想要做“诗仙”、“剑神”,料定他对诗词必感兴趣,当下便吟出了李白的这首名篇来。

修文听了,拍手叫好。但却问道:“怎么是‘日照香炉’?香炉,又有什么好照的?”

焦蹈笑道:“此香炉,非彼香炉,不是家中上香的香炉。这里的‘香炉’,是那江西庐山上的一座山峰名字,叫做香炉峰。

那座山峰,孤峰独立,峰尖圆如香炉形状,人们就叫它为‘香炉峰’了。这庐山,南北互临长江,东南傍依鄱阳湖,古时称作南障山。

这里面,还有一个典故传说。相传,也不知是在周朝,还是在秦末时候,有匡俗等兄弟七人,庐居此山,因而得名庐山、匡山和匡庐山。

而这个匡俗呢,本是个精通方术的方士。据说后来,在庐山修炼成仙了。

当年汉武帝南巡庐山时,敕封这个匡俗为‘大明公’;是八年前,还是九年前啊,我记不清了,皇帝又加封他为‘靖明寡人’。

呵呵,也不知庐山是因这个匡俗出名,还是匡俗因庐山而出名?”

修文欣然点头,接问道:“那怎么又说‘三千尺”呢?这个瀑布,可只有五六丈高。”

独孤天云见儿子求知心切,只觉欢喜不尽。只听焦蹈说道:“这只是虚写而已。诗句中的这个瀑布,真正指的是庐山开先瀑布当中的一个黄岩瀑布。

那庐山所在,瀑布众多,其中有一个,水出山腹,挂流百丈有余。流淌喷洒,经山川石阶,折成三叠。远处观望,便如同一幕高挂的巨大白练,悬立半空。好像唤作‘三叠泉瀑布’吧。我记得曾在哪本古书中看过,也记不清了。”

修文惊道:“那有多高啊!我好想看看!”当真不禁神往。

焦蹈接道:“这云台山,也有许多飞瀑流泉。素有‘三步一泉,五步一瀑,十步一潭’之称。你现在见到的这个,也太小了。改日,我带你去看真正的百丈瀑布——云台天瀑。如何?”

修文乐不拢嘴,连连拍手。

此情此景,落入独孤天云眼中,自是喜不自胜。他原先还怕儿子初涉陌生之地,并不习惯,以至认生。但眼下见他师徒二人,对答如流,言谈之中,有说有笑,自是放了一百二十个心。

三人又往前走,修文沿着那湖水分流形成的小溪慢跑出去。

一见脚底的石子,乐道:“爹,这里有许多鹅卵石。你快看,这溪水中,还有鱼儿!”说着,蹬身拣起一枚鹅卵石,往那溪沟中一丢,只听叮咚一声响。

焦蹈见了,轻轻说道:“庄主,你见着没?少主他性情奔放,并非池中之物。你自将他锁于牢室之中,有朝一日,他仍是要破墙而逃的。何不随顺天意,天高任其飞呢?”

独孤天云听了焦蹈这一般言语,复向前望看,那跑在前首的儿子独孤修文,心中忐忑不定。

但他见修文从来没有过的这种开心快乐,也不禁心软了。

他缓缓说道:“先生说得对。少年终须离家,幼鸟终究离巢。以后就麻烦先生了。”

焦先生欢颜点头,道:“这我就放心了!”

不多时,他三人已入得树林之中,穿过了一座座石林,只见一条羊肠小道,曲折于前。

三人踏上小径,直往前去。约过了一刻多钟头,只见前方一条长谷,谷间拉一长索桥,长过十丈。

焦蹈说道:“我们是过桥呢,还是入谷走呢?”

修文急道:“走桥,走桥!走桥好玩!”

独孤天云向前一看,只见这长谷,也算不得太深,更不算高险之说。那峡谷底部,自南及北,有长长的溪流流淌。想必曾经这里,有什么河流大川,但此时早已干涸了。

他一瞥那钢索铁桥,心道:“不错。这里以前,必有河流,人们只能借桥而过。时下河谷,早干涸了,独留这一座铁索长桥了。”

料想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之变幻莫测,心中不禁一阵喟叹。

他忙伸手,牵修文而上,尾随焦先生过桥。那长桥铁索拉引,笨重稳固,桥底平铺坚实的木板,人踩上去,也不甚晃悠。俯观桥底,溪石草木,也别是一番感受。

修文问道:“过了铁桥,便到了吗?”

焦蹈应道:“差不多了,不远了!”

过得桥去,又转了一弯,只见大道铺前。前方一片平坦,眼前是一片青草地,远处右侧,山边旁站着四个人。

独孤天云道:“到了吧?”

焦蹈道:“是的!”连忙喊道:“师父,我回来了!”

那众人闻声,已往这边看来。

三人匆忙过去,那数人已能看得清了。焦蹈大喜道:“师父,不辱使命,我带人回来了!”

只见前方竹林一片,林边站一位老和尚,花甲年纪,长须半尺,略胖了些,却是精神抖擞。

独孤天云感知,那人便是焦状元先前听说的随性大和尚。

向右首一看,却见一人,儒生装扮,四十来岁,料定他是焦蹈之弟焦炳。

右二侧那位,年近七旬,长衫及地。山羊胡须,却无一根斑白,面似冠玉,虽是古稀年纪,却仍神采奕奕、风度雅致。

而大和尚左侧一位男子,年若五旬,两鬓华发,身上斜背一医药针包,当然便是那“圣医妙手”章济章大夫。

那大和尚开口便道:“独孤庄主,老衲众人等待多时了!”

焦蹈说道:“这是我师父。这是我弟焦炳。这一位呢,就是杨杰杨次公了。”

那杨杰拱拳敬礼,天云也自还礼道:“见过杨老,见过随性大师,与焦兄众位!”众人各自点头还礼。

焦蹈接道:“这一位呢,一看便知是‘圣医妙手’章济了。”

那章济谦道:“哪里,哪里?不过庸医一个罢了!哪里称得上什么‘妙手’!”

如此一番介绍,独孤天云忙道:“修文,来,见过各位师父!”

那独孤修文侧站独孤天云身旁,虽然有些怯生,但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忙上前道:“先生们好!各位师父好!”

众人一听,不禁一乐。杨杰笑道:“这就是独孤修文吧?长得如此俊俏,当真是人中之龙凤啊!”

说话间,抚手在修文的后脑一摸,只觉他脑骨后凸,圆起如珠,默地说道:“书上说,‘贵人之骨,先观脑后’。公子他脑骨后凸,当是绝顶聪明的文武奇才。独孤庄主,在下也为你道贺啊!”

独孤天云听他所言,微微觉奇,心道:“这人倒是奇怪。只摸摸脑勺,便能看出人的资质吗?”随即说道:“犬子不才,日后,还望杨先生多多教导!”

那杨杰喜道:“善哉,善哉!”

竟与一个修法的和尚无异,独孤天云只觉更奇。他哪里知道,这一位无为子杨杰,却是名声在外,他不仅曾是一位名声显赫的朝廷命官,又是一位释家禅净双修的得道居士。

独孤天云忙道:“怎地不见,另外两位先生呢?”

焦炳笑道:“浪子兄和阎兄,现在还在住处呢。我们往前去吧!”一众便往前去。

走过了草地的尽头,又转过一弯,只见前面空旷的一片,右首有六七株参天梧桐,挤并交叉,竟似悬空的围幕。

那左首树荫之下,却有一张青石八仙桌,桌上置一瑶琴,斜侧边身站一人,手里端一册书卷,正在研读。

那读书人,侧眼睨视,见众人引带一大一小来及,不禁窃喜,罢书前道:“众位回来了。庄主与少主也来啦!司马通律,在此见过!”

独孤天云凝神而视,只见这眼前男子,四十多岁,儒生装扮,身高七尺余,仪容俊雅,真是个操琴浪子无误。但令人惊奇的是,他那执书的手,竟有六根指头,双拳在握,共是十二根手指。

旁下独孤修文见了,不禁说道:“先生,你有六根指头啊,比我多了一根!”他从未见过六指之人,觉得新奇不已。

那司马通律毫无介意,盈盈笑道:“是的。这是先生独特之处。你是独孤修文吧?”

修文默默点头,转首说道:“这琴是你的吗?我娘亲也有两把古琴,但可都没你这一把长!”

司马通律笑道:“是长了点不错。但一样能弹,我试给你听听?”

当下执书于桌,便欲抚琴。那一尾瑶琴,独具特色,全不同于平常所见。长近有两米,七弦紧绷拉伸,似极了一只拉满的弓弦。但更为奇特的是,那尾瑶琴全身绿灰色质,琴身并非木质,竟是金刚铁质,真的是难以想象。

古往今来,自上古伏羲氏作琴,御邪僻,防心淫,唯有木材为身,钢丝作弦,如此而已。但眼前的这尾瑶琴,无论琴身、琴柱、琴弦都为金属材质,实是世所罕见。

独孤天云并不懂得琴艺,也于琴道知道甚少,但见到这古怪瑶琴,见其占尽气势,也是由衷奇叹。

只见司马通律端坐石凳,双手移近琴身,缓缓着力,移那琴体竟似移动一个重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