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韦本来还想自告奋勇地去抓曹穗,但曹操哪里看不穿他那点写在脸上的心思。
叫他去抓?
曹操到底是大人,曹穗又不可能跑出府去,第一次被曹操横夹在胳膊下,两只小腿还不安分地晃悠,曹操都还得小心她不小心掉下去。
被抓住的曹穗被罚抄,想起来装可怜那招了,委屈巴巴地望着曹操,希望能唤起一点慈父心肠。
曹操看都不看一眼,冷冷道:“写不完明日给你剃个小和尚头。”
曹穗本能抱住脑袋,虽然知晓九成九几率是在吓唬她,但曹穗还是乖乖地认罚。
年纪小手嫩,夜都还没过曹穗的手就开始酸痛,丁氏给她揉捏胳膊,她还在哼哼唧唧,像是初生的小兽一般惹人怜爱。
丁氏给曹穗安抚好,然后气势汹汹地出去找曹操算账,哪怕曹操把曹穗的话翻出来也抵挡不住护崽生气的丁氏。
第二日父女俩望着互相都不精神的对方,只觉得为何要如此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呢?
对视一眼,暂时休战,默契达成。
华佗待在曹府和丹红相处十分愉悦,他本来就没那么多世俗迂腐的想法,在和丹红讨论医学后更是毫无藏私,丹红抓住机会越发勤学,看得吴普危机感爆棚,尤其是在师傅眼里一日日看到满意时。
师徒三人组在曹府待了三天,好吃好喝好住好伺候,生不起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吴普瞧着乐在其中的师傅和师弟,忍不住道:“师傅,我们还要在曹府待多久?”
华佗想得很开,他在外游历的时日不短,暂时休息休息并不焦虑。
只不过听到弟子的话,他也明白,宽慰道:“你不用如此焦虑,我们在曹府算不上真正的白吃白喝,每日都在教授丹红药理,还帮曹府诸位调理身体。”
樊阿更是只知道跟着点头,他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白吃白喝的人。
吴普扶额,明知道有时候两人不拘小节,但在曹府待着实在叫他心虚。
师徒三人正在商量,外面就传来侍女的声音。
“华医师,今日府上炼了猪油,女公子特意派人趁热送来油渣给三位品尝,还叮嘱了要趁热吃,婢子方便拿进来吗?”
听声音侍女都没有靠近门口,十分尊重曹穗请回来的三位医师。
华佗嗅嗅鼻子,已然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飘香,冲着樊阿使了个眼色,樊阿开门接过油渣后道谢才回屋,侍女也不勉强,体贴地站在调节下候着,留足空间。
“嘎吱嘎吱”
安静的房间里此起彼伏地响起牙齿和油渣碰撞时酥脆的声音,显然是刚出锅,上面还有微不可察的盐,吃进嘴里就是一股油香。
刚刚还在讨论的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一种声音。
吴普面无表情吃着油渣,嘎吱声配上他那张脸在空旷的房间里还有种别样的氛围。
吴普:油渣挺好吃,但不能在师傅和师弟面前破功,毕竟他是一个沉稳可靠的人。
曹穗找过来时三人都在看她为丹红搜集的病例,也是想要先把人留下来,别哪一日她从田庄回来,得到的消息就是他们已经离开。
当然,曹家又不是黑心打工地,华佗真要离开的话,她不至于绑票。
但,这么大一个老祖宗在眼前,不薅点好东西出来她都无法原谅自己。
“元化先生在曹府还住得习惯吗?若是有怠慢之处还请不要憋在心中。”
话说得很有道理,但华佗瞧着还需要他俯视才能看清楚得小女郎,心中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好笑。
年幼的孩童都如此有趣吗?
“女公子言重,曹府上下各处都体贴,尤其是吃食,我游历四方居然大部分都未曾见过,果然还是人外有人。”
曹穗略感心虚,这可不是游历更多地方能解决的问题。
曹穗自然地找了个椅子坐上去,脚还着不了地,但长了些肉的脸蛋却是一本正经。
“元化先生,此次来也是有事相商。”
华佗从善如流地坐下来听她说,“女公子直言便是。”
曹穗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然后正儿八经道:“元化先生,我阿父想要以济南相国的名义邀请您义诊三日。”
“义诊?”华佗不太明白此话的意思,毕竟现在可是连坐堂都没彻底衍生出来,“女公子详细说说。”
曹穗来之前便想好了说辞,在面对三双求知欲爆棚的眼睛时丝毫不慌乱,有理有据地娓娓道来。
“我阿父怜恤百姓不易,平日里百姓有个毛病只能自己熬过去,世道艰难,他们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华佗很是赞同,他给许多穷苦百姓看过病,一个个底子早就被耗尽,只要稍微一病就直接躺下,吃药也于事无补。
“相国仁义。”
曹穗心中叹气,她可真是不留余地地给阿父刷名望。
“所以我阿父想要找一位医术、人品过硬的医师,联合济南郡官府进行三日对百姓不收费的义诊。”曹穗赶紧解释,不是把人当驴使,“每日义诊的时间地点都有指定,先生只需看病开药,提出建议即可。”
想要治的百姓自然会去治,买药还是得自己花钱。
华佗听明白她的意思,对这件事自然完全无法拒绝,看着女公子的眼睛更是惭愧,“相国和女公子在济南,是此地百姓的福气。”
他答应了,“既然相国和女公子如此看重在下,在下再推脱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曹穗露出笑容来,“有元化先生如此医师,也是济南百姓之福。”
酬劳的事情自然也得说清楚。
“三日内先生对百姓义诊,但我们自然不能厚脸皮地把先生的善心挥霍。”曹穗义正言辞道,“我知晓先生此举不是为了身外之物,可先生应当知晓子贡赎人之典故。”
华佗自然明白,子贡自费钱财赎人拒绝国家的补贴,虽得到一时夸赞,但也绝了日后再赎人回家的希望。
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财力。
华佗本来是要拒绝,但听了她的话没再开口
曹穗笑得更加真心实意:报酬算是送出去了。
华佗本就觉得占了曹府的便宜,此时更是好感度坐火箭式地飙升,瞧着先天不足的曹穗,带着补偿的心态道:“吾有一术,名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亦以除疾,兼利蹄足,以当导引。体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怡而汗出,因以着粉,身体轻便而欲食。”
曹穗旁的都没听到,只听到了三个字——五禽戏。
都没等华佗问出她愿不愿意学,曹穗已经抢先高声道:“先生可以教我吗?”
华佗说出口本就是有这个意思,“我正有此意。”
他本以为曹穗会嫌弃动作不雅观,万万没想到她就惦记着他那点东西,求之不得。
教曹穗的任务落在樊阿身上。
曹穗真正学起来才意识到这完全不是跳广播体操的难度,虎、鹿、熊、猿、鸟,每一种动物代表都有好几式,动作更是不简单。
就拿虎戏式来说,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长引腰,侧脚仰天,即返距行,前、却各七过也。
曹穗还做不出来动作,手脚没有想象中的灵活,手忙脚乱中透露着诙谐。
好在她年纪小,还能用可爱当作挡箭牌。
她当作没见到桑和侍女们憋笑的脸,对此事尤其上心,每日早晚都会哼哧哼哧地开练,小胳膊小腿每次在院子里都会吸引一片姨母笑。
丁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她还每次都搬凳子专门来看,要么坐在廊下,要么在屋子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动作奇怪的女儿。
曹穗体验了一段时日觉得有效,开始拉着丁氏让她跟着练。
五禽戏的动作并不是纯粹的慢吞吞,其中有许多动作在女眷看来是不太雅观的,丁氏自然有些抗拒,害怕丢脸,以及自己豁不出去。
但架不住有个能撒娇痴缠的曹穗,满嘴都是对阿母的关心和孝顺,叫丁氏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在不停地拉扯对抗。
最后,丁氏无奈道:“你若是能叫你阿父也一块练,我就答应你。”
曹穗立刻说好,还幼稚地和丁氏拉钩。
她阿父向来脸皮厚,肯定不会拒绝的。
想是如此想,但曹穗还是布置了一番,曹操来到丁氏这就看到稍显不自在的阿姊和换好小郎君衣裳的女儿,脑袋上不是以往的小揪揪,而是全部绑到脑后垂落下来,人倒是瞧着精神许多。
曹操笑道:“阿姊这是和穗儿折腾什么?”
丁氏轻咳一声,“你看就是。”
曹操好整以暇地望着特意空出来的一片地,曹穗就站在中央,双手抱拳,像模像样道:“阿父,我近日新学了一套功法,现在给你展示一遍。”
曹操本来还以为是孩子的“文艺汇演”,准备摆正下当阿父的态度,但等曹穗第一个动作一出来,他嘴角就开始控制不住地上扬。
实在是曹穗身体很难跟上她的脑袋,明明脑子都看懂了,但身体就是跟不上,这就导致动作畸变、错乱,幸亏她人小,起码呈现出来的只是诙谐而不是恐怖。
但这也足以叫曹操笑倒在丁氏身边。
曹穗虽说做好了出丑的准备,但等曹操真笑得放肆时,脸上也不由自主带上了情绪。
坏阿父好过分!
曹操抬手拭去眼角笑出的泪花,声音都还带着未完全散去的笑意,“我儿练得好,身姿神勇。”
曹穗一张红润的小脸面无表情:不会夸可以不夸。
但想到目的,忍了下来。
“阿父,你笑够了吗?”曹穗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怨气。
本来已经停下来的曹操可能是觉得此刻曹穗的表情好笑,又开始大笑,还完全没有停下的预兆,已经让曹穗等得不耐烦了。
听到这话,曹操才狼狈地整理表情,“阿父不笑了,不笑了。”
曹穗深呼吸一口,然后跑到两人跟前,“阿父,此法是元化先生传授予我,早晚练习对身体有好处,阿母说只要你练她就练。”
曹操看了一眼旁边正襟危坐的阿姊,这才明白母女俩拿他作筏子呢。
“我就知道你站那没好事。”突然这么舍得下面子逗他开心,果然是另有所图。
曹穗笑嘻嘻地往他怀里钻,曹操的脸想板都板不住。
“这套动作是真的有效,我也想让阿父和阿母身体好。”
曹操拿她没办法,小小年纪的樊阿迎来了第二个学生——比他还大一岁的曹昂。
用曹操的话说,先让她大兄去学,然后曹昂学会了再私下里教他,他学会来再教丁氏。
曹穗:学个五禽戏还弄出来个传递链了。
而且,为什么不能是她教家里人?
曹操眼神复杂,什么都没说,但曹穗什么都看懂了。
亲眼见过曹穗的五禽戏,曹操觉得她学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