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送完沈云禾回到端王府,依然沉着一张脸。谢晏心想:那个顾墨飞与沈云禾看起来关系非同一般,沈云禾对顾墨飞尚且谈笑自如,与自己相处时却百般拘谨,毫不轻松自在,这种明显的落差让他隐隐感到不快。
次日日上三竿,沈云禾才悠悠醒来。昨日太晚,谢晏临时将她送回济世堂歇下了。
沈云禾睁开双眸,一缕阳光犹如七彩的万花筒般透过窗扉的缝隙,照射在地板上。
沈云禾下了床,来到窗前,忙不迭地推开窗。迎面轻风拂过,寒冬已过,风里已有了一丝春天的气息。
沈云禾站在楼上往下看,屋外阳光明媚,远处澄蓝的天空飘着几片白云。云朵下面,似乎有东西起伏不定,忽高忽低,沈云禾定睛一看,原来是风筝。形态各异的风筝线下面,青砖红瓦的房屋鳞次栉比,在蓝天白云下依次排列,这一幕幕别样美好。
远处的湖水淡媚如烟,绿色湖面水光盈盈,在阳光的映照下,如一块泛着光泽的翡翠,耀眼夺目。岸边的垂柳一片新绿,柳条随风荡起如舞女的裙摆起伏,又若水面随风而起的绿波层层卷起。
沈云禾闭上眼睛,春风如小手般轻轻抚摸着脸庞,送来了一阵阵花草馥郁的香气。沈云禾正独自陶醉在这春光里,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的响声,接着响起细碎的脚步声,阿橙进了屋。
“呀,小姐,小心着凉!”
阿橙发出一声惊呼声,随后拿起放在梨花木椅上的外衣,披在沈云禾的身上又轻声道:“小姐,天气虽然渐暖,还是要注意保暖。”
沈云禾侧过身子,一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阿橙:“现在知道关心你家小姐了?昨天是谁醉的没个人样来着?”
阿橙抬起眼睑,飞快地瞄了沈云禾一眼,随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昨晚奴婢失态,一时贪杯,小姐饶过我这回。”
沈云禾抬起手,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阿橙的脑袋,佯嗔道:“你呀!”
阿橙笑了笑又问:“小姐,昨天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沈云禾摇摇头,出香满楼的时候,朦胧中她似乎看见谢晏的身影。
阿橙走过来,看着窗外道:“小姐,这天气暖了,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你看那集市上的人像蚂蚁一样。”
像蚂蚁?沈云禾心中一动,自己每日这样清闲,许久不曾义诊了。沈云禾心中一动,笑着对阿橙说:“阿橙,赶紧洗漱更衣,我们出门去!”
阿橙忙问:“小姐,去哪?”
“边走边说”
阿橙应了声好,须臾,一番熟练的操作下,沈云禾收拾妥当,主仆二人出了门。
行走在上京城街道上,沈云禾感觉到脚步轻盈,沐浴着明媚的春光,心情无比舒畅。上京城的街道,沈云禾熟悉的就是常走的那几处,平时有事才出门,出门都是坐着马车,这还是她第一次步行走在上京街道上,她一路走走停停,停停看看。不知不觉,走过眼前这条街,再穿过两个巷子,就来到热闹的集市上了。
许是站在济世堂二楼窗户远眺的缘故,远远看着集市似乎一点也不远,真正行走起来,却费了不少功夫。主仆俩七弯八绕,终于集市就在前方不远处,沈云禾感觉双腿微微酸疼,许久不曾走这么远的路了。
沈云禾抬头望去,集市前面有条河,河水翠绿如茵,阿橙跟沈云禾说,此河因蜿蜒绕过了大半个上京城,所以叫绿带河。站在绿带河桥上远眺,水面上飘着来来往往的画舫,还有运输的船只。绿带河一带风景如画,春日已有不少出门游玩的公子小姐,相邀出来踏青、游船。船只运载着上京城周边的村民,来往做些小生意。
每日清晨,这些山民早早乘坐小船,带着山中野味,野菜等土特产拿到集市上售卖。沈云禾今日起的晚,到集市又花了不少时间,她来到集市门口时,这些山民们框中山货已售罄一空,挑着空担,蹲在地上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馒头,准备吃完早饭搭船离去。
除了这些早起做生意的人,集市上还有许多固定位置的店家,因此前来购买的人们依然穿流如梭。
来的路上,沈云禾跟阿橙说准备在集市上义诊,说这儿人多。此刻沈云禾瞅准了一处位置,一个卖完野菜的白发老人刚刚离开。
沈云禾朝阿橙使了个眼神,阿橙会意走过去,拿出写着义诊的布幡,用竹棍插好立在地上,又端来随身带来的小凳,站在小凳上,双手放在嘴边,对着人群开始喊:“乡亲们!义诊啦!免费看病,分文不取。”
阿橙清脆的喊声引来一些过往行人的注目,有些人走过来,看见义诊的是个女大夫,摇摇头,却并不走开。不一会,沈云禾身边围满了人,有些人站在一边议论纷纷,还有些人静静地看着,沉默不语,并不走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这时候人群中一道声音传入沈云禾耳中:“怎么是个女大夫,能行吗?不会是江湖骗子吧?”
另一道声音附和,悄悄分析道:“不会吧,那丫鬟说看病分文不取,试问她骗什么?”
“嗨!你懂啥?说好的分文不取,只怕到后来就不是那么回事,骗子手段高明,都是打着不要钱的幌子,要不然百姓怎么会上当?”
听这人分析的头头是道,人群暂时安静下来,似乎在思索着这种可能性。
沈云禾早已习惯了这种评价,她神情自若,坐在那静静地等待。半个时辰过去了,人群中一位老奶奶步履蹒跚走过来。老奶奶头发花白,门牙已掉光,笑起来特别有喜感。老奶奶停在沈云禾身边,弓着身子问:“姑娘,看病真不要银子?”
沈云禾忙起身,让阿橙给老奶奶搬了个凳子坐下。
她温和地笑着说:“是的,奶奶,我们不收银子,您老哪不舒服?”
“啊?你说啥?”
老人似乎有点耳背,沈云禾重复几遍,她才“哦”的一声点点头。
沈云禾给老人听诊后,发现老人只是普通伤风。沈云禾开好药,大声对着老人耳朵说:“奶奶,您这是偶感风寒,不打紧,吃了这副药就好了。”
许是没顺着风,老人听差了,她大声说:“藕还能感风寒?这可奇了。”
阿橙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围观的众人也一片哄笑,沈云禾哭笑不得,只有提高音量,再次向老人解释原因。
老人终于听清沈云禾说的话,弄清楚状况后,“嘿嘿”笑了两声,向沈云禾道谢后,这才又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