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骂你的,人们就是不让路。
烂嘴停住车,跳下来,来到第一个挡住道路的缑婆前,提起她的鸡蛋筐,冲着她喊:“你今天怎么在这里卖?不去县城菜市场骗人了?”说着就作势往外丢……
缑婆要抢回鸡蛋筐,烂嘴不还给她,故意挤进人群,把鸡蛋筐往里插……
缑婆赶紧抢过去,拼命夺回鸡蛋筐,从始至终她不敢骂烂嘴一声。
贺冯唐忍不住发笑,如果是外地人,准会以为这个面包车司机为人霸道,专挑老实巴交的老太太欺侮。
烂嘴回到面包车前,贺冯唐又朝他大喊:“兰玦。”
市场上的吵闹声很大,烂嘴没听到贺冯唐的喊声,他上了车,坐上了驾驶位,没发觉路虎车里的贺冯唐。
贺冯唐好不容易让路虎捱过了坪地这一段路……再过去一小段是下坡路,下坡路紧连着一座四墩平板水泥桥,桥下流过的是弯弯曲曲,贯穿全村的河流----钱溪,这座平板水泥桥也就叫作钱溪桥。
过了桥,这边的溪岸新修了一条水泥车道直通梦家。贺冯唐便向右打方向盘进入新路,不料走了一会儿,却看见前面出现一条新开的三米左右宽的水渠,渠上架着铁架,显然是准备铺设混凝土渠面的。水渠横截路面,车子过不了……
只能原路返回了,贺冯唐想让路虎掉头,从两边的后视镜里看,掉不了,路边没有清理的砂石材料太多,只能慢慢向后退。
他禁不住埋怨:“为什么不在路口立块‘此路不通’的指示牌呢?”
孟花瑑听了立马定性,说:“这就是城市与乡下的差别。”
回到桥头的丁字路口,贺冯唐重新驶上村中老路,准备再拐个弯从原来的旧村道进入梦家。一过丁字路口,向右行驶没多会,只见前不远处一个女人正用手指点着她身旁的男人,男人低着头,好像是虚心接受挨骂。
车到他们左边,贺冯唐发现是孟耀传和他妻子漆四芬,停住车,摁下右边车窗欲打招呼。
孟花瑑已先摁下右后车窗,朝他们喊:“叔,婶。”
孟耀传夫妻俩看见车内人是贺冯唐,还有孟花瑑,连忙回应,有点激动,说:“终于回来了,好,好……”
漆四芬用手拍一下丈夫的背,声音有点大:“你就知道说‘好,好’,也不问人家吃了饭没?没吃饭赶快回去帮忙做饭。”
她说完后,猛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立即不好意思,眼睛看向车内解释:“你们也知道,耀传有时木得像头猪。”
孟耀传是孟花瑑远堂叔,五十几岁,典型的庄稼汉,有些残疾。
妻子漆四芬比他小两岁,性格有点强悍,但是个里外好手。
孟花瑑:“叔婶上要不要坐车?”
刁波培立马接腔:“你们上来坐车,我下去。”说罢,欲开门下车……可惜不知怎么打开,叫贺冯唐开门。
孟耀传和漆四芬谢绝不上,说:才几步路,有上下车的功夫,也就到了。说完他们便飞快地走了。
进了梦家地域,孟花瑑家就在前面不远,刁波培示意孟花瑑可以哭了。
孟花瑑立即开腔哭嚎起来,好像把早已憋在内心的悲伤猛然泄出……
随着距离越近她哭声越大,停车时,孟花瑑已经哭晕了……
贺冯唐、阿一和阿二,还有刁波培,四人抬着孟花瑑下车,抬进她去广东打工前住的旧屋里。
旧屋正厅就是她母亲的灵堂。老人家已经安放在棺材之中……
参加料理丧事的村人看见死者的女儿回来了,忙移开棺盖,让孟花瑑验殓后封棺。
这时,孟花瑑被人推醒过来,她扑到仰躺在棺材里的母亲的身上,又是一场大哭,又是一阵昏厥……
贺冯唐发现了正在这里帮忙的父亲,他仍旧是老样子,一年四季都是黑衣服,连夏天都是。父亲的理由是浅色衣服容易弄脏,不好洗,天天要劳动,又泥巴又汗水的,黑衣服最好。
贺冯唐曾表示不赞同,你黑衣服也没见你有一件好的,全是便宜货。父亲却说,只要能穿,你看村里的老人,哪个不是与我一样?我们这一代人,能省则省,由于经历,学不了你们年轻人那样对生活毫无紧迫感。
既然父亲在这里,贺冯唐不急着回家了,看看自己能不能插手帮点什么。
孟花瑑是个独生女,那时,虽说计划生育抓得紧,但农村户头胎是女儿还是可以再生一胎的。她父亲身体不好,担心养活不了两个孩子,主动申领了独生子女光荣证。
(下一节,失去一节拇指和两节食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