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被抓了一下,郝蓝觉得不是多大事儿,但抵不过陈易紧张。
驾驶座上的男人直到从医院出来才松开紧皱的眉心,路遇红灯,刹车停下。
郝蓝侧头看了他一眼,倾过身子手动扯起男人两边嘴角,语气轻快,“易哥,良辰美景,表情别这么凶嘛,笑一个呀!”
陈易无奈拉下他的手,仔细察看其中一只手背包裹的纱布,“哪来的良辰美景?”
郝蓝朝他灿烂一笑,“业余时光。”又屈起食指扣了扣玻璃车窗,“灯光秀。”
陈易瞥了眼窗外红的蓝的黄的绿的车灯、小彩灯、招牌灯、投光灯,堪称灯光污染,失笑一声。
见他神情松快了些,郝蓝接着道,“静静今天状态不对,回去后你可别凶它。”
“我知道,今天不凶它。”陈易轻轻摩挲那薄薄的几层纱布,声音凉凉,“不过今晚必须逼供出来,这小家伙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之后再好好教育,两只一起。”
玩了一会儿刚想起来好奇黑猫方才到哪儿去的陈悄悄突然打了个响鼻,浑然不知自己将被扣下一顿饭的悲惨遭遇。
结果这天晚上,包括之后几天,两人都不见陈静静的踪影,看郝精神和陈悄悄的样子,对此也是一脸懵逼。
连续在附近找了几天,依然不见黑猫归家。
郝蓝听说过之前两只猫和胖头被歹人偷抓走的经历,差点儿就回不来了,越想越担心,“易哥,要不咱们报警吧?我这边再派些人手去查。”
说着对上男人那双沉静的眸子,他又一个激灵,“我怎么忘了,警察就在我身边啊!易哥,有你在,咱们这报案流程是不是能走得快些啊?”
陈易按上他的肩,语气冷静,“别担心,静静性子聪明警惕,之前着过那些人一次道,就不是那么容易再被抓住的。大概率是在躲着我们。”
“我托人把附近监控再调出来,好好查一遍……”
正说着,一通电话打进来。
陈易接起,竟是沈萧然。
对面的声音懒懒响起,“你的猫在我手上,识相的话,就带上一袋猫粮过来。”
陈易:“……”
……
张小巴是放学路上无意间听见路边一群狗在聊八卦,说那只看上去在道上混过又被警察收养黑白通吃的黑猫最近好像被主人赶出来了。
默默听了一会儿,根据最后一只目击狗的信息,他在附近一条偏僻小巷的垃圾桶旁找到了无精打采的陈静静。
“黑猫大哥。”
陈静静正百无聊赖用爪子来回滚着目前拥有的唯一一个玩具——那个秃了半边的毛绒球,听见张小巴的声音后,压停住球,偏来目光。
黑猫在外边流浪了几天,身上没有很脏,也不算特别整洁。像尾巴尖端这种地方,很难自己舔到,如今没有了主人细心打理,上面的毛毛便打起了结。
张小巴蹲下来,掏出手帕替它轻轻擦拭理顺。
这地盘是陈静静从上一只猫爪子里抢过来的,在温室里待了这么久,好歹以前流浪积累下来的本领还在。
不过到底退化了些。
这几天好几只猫看中了它的毛绒球,试图抢夺。它不要命似的一拨拨赶跑了,自己也受了点伤。
张小巴耐心地一处处帮它将伤口清理干净,摸过它扁扁的肚子,像是什么也不知道地问,“怎么不见精神哥和悄悄?”
它们仨向来形影不离。
陈静静移开目光,“以后我们不会一起了,它们跟我不是一路猫狗。”
它跟它们本来就不一样,它们从小就养在那两个人类身边,不愁吃喝,无畏严寒,从不缺安全感,活泼讨喜会撒娇,与他们朝夕相伴这么多年。
而它只是半道顺手收养的野猫,戒备心强,野性未除,被排除在外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注定被厌弃,与其等将来他们后悔了,不如它现在就自己离开,免得到时候成了个被扫地出门的丧家猫。
说完这句后,陈静静便不愿再开口。
张小巴擦拭完毕,叠好手帕收起来,问,“黑猫大哥能否陪我去个地方?”
陈静静警戒,“你不会想骗我回去吧?”
“当然不是。”张小巴真诚道,“有个礼物想送你,你一定会喜欢的。”
……
郝蓝和陈易带着一猫一狗另加一袋猫粮赶到沈家时,陈静静正抱着一盆荆芥——俗称猫薄荷,像个喝多了的流浪诗人,神志不清,醉生梦死。
“我早就知道……人类靠不住……喜欢不长久……三分钟热度……有血性的猫,就应该独立自强!别期望人类会成为我们最好的归宿……喵!谁压我?!”
泰迪和奶牛猫不知道它在说啥,迫不及待飞奔过来,就把它扑倒在地,两只热切切地一左一右压上去。
郝精神:“大哥你这几天是不是离家出走啦?下次偷偷告诉我们一声嘛,实在不行,我俩陪你一起离家出走,至少有个伴儿啊!”
陈悄悄:“陈静静你是不是傻?就带走这么一破球,得多无聊啊!要是我们仨一起,还能多带几个玩具,到时候大家一起玩不是更好!”
郝蓝见黑猫安全无事,才松了口气,有些心疼地触上它身上的几处伤口,开了猫粮喂它吃。
陈静静这几天专翻垃圾桶,翻得身上都发臭了,一下子由奢入俭,几乎没吃饱过。虽然之前前半生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却觉得尤其难熬,一见到正经饭就扑上来埋头狂吃。
陈易一只手摁住蠢蠢欲动的奶牛猫,一边向张小巴两人道谢,“幸亏你们发现了它。”
沈萧然把玩着少年的手指,随意应了一声。
他不过是接到张小巴的电话,让人带了盆猫薄荷回来,然后听一人一猫叽里咕噜半天后,在少年的示意下,打了通电话告知他们罢了。
张小巴:“事情我已经了解了。”
陈易:“……了解了?”
他到现在都不太了解……
张小巴想了想,直接问道,“你们最近都不理它,冷落它?”
陈易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说完他突然福至心灵。或许……是这段时间他们避着黑猫商量的行为,让它产生了错觉……
张小巴点点头,“我相信这是个误会。”
“不过,”他又说,“你总是抱悄悄而很少抱它,不常与它说话,这应当是事实。”
陈易一愣,“我……”
仔细想想,确实是如此,因为他知道黑猫戒备心强,不喜旁人触碰,理解它流浪半生融入这个家庭需要时间和空间,所以起初并不像对陈悄悄那般随时随地抱它rua它。
后来则是因为黑猫独立的个性,他想当然地认为它在这方面需求不高。
郝蓝边专心喂猫,边支着半边脸开口,“我就说它只是傲娇,明明也很喜欢被人抱抱ruarua。”
他戳戳黑色猫猫头,叹了口气,“会叫的孩子有奶吃……”
陈易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郑重道,“我知道了。”
张小巴见他明白了,不再说什么。
这时陈静静差不多吃饱了,神志逐渐清醒,意识到面前两人是谁,身子一僵,迅速逃走。
郝蓝眼疾手快关上门窗,指挥泰迪,“郝精神!上!”
“汪!”泰迪一把又将黑猫扑倒。
郝蓝抱起迷迷糊糊挣扎的黑猫,轻拍猫屁股,“咱们家受了委屈能哭能闹能上吊,就是不能离家出走。”
顿了顿,他又道,“上吊也不行。”
……
后来陈静静醒了猫薄荷,一想起自己都跟张小巴说了些什么,甚至委屈得像个小媳妇儿,在这一刻,简直起了暗杀小水豚的想法。
第二天,当它进家门时猝不及防被两个笑容满面的铲屎官戴了一顶尖尖的纸帽子,看见奶牛猫、泰迪、自己在外边交识的所有小弟玩伴,还有它自己模样的小蛋糕和一地小礼盒、小玩具,听张小巴慢慢跟它解释人类的“生日”含义,它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去踏马的独立自强,这里就是它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