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淑慎没有等到转机。
数日来,皇帝除早朝外,竟未踏出歆晴宫半步,大臣们顾忌“妄议者杀无赦”的龙威与折天子寿的誓言,不敢直言规劝,只得旁敲侧击提醒。
弘历一面充耳不闻,一面盘算着,绝不能置晴儿于妖妃罪名,索性守住前朝表面的太平。
宫外,趁霍兰部议和,大军暂时养精蓄锐,傅恒却难以平静,他深知,眼下所做还远远不够,皇城内务必有人策应。
想起那些时日屡屡暗中忤逆圣意的弘昼,傅恒眼底寒芒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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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康宫前,微风萧瑟,淑慎一袭绛紫云纹宫装,端庄伫立。
簇新的红木漆门缓缓打开,刘姑姑步出,神情倨傲: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今日恐怕无暇接见。”
淑慎眸光微闪,旋即展颜含笑:“既如此,本宫改日再来,”
她转身离去,笑意却如覆雪寒冰,迅速融化无踪。
方至殿外,恰逢弘昼而来,他身着宝蓝色织金祥云暗纹长袍,俊雅间更添几分风流。
见皇后,他目光一顿,闪过几分尴尬惭愧,近日他每夜梦境为喜塔腊氏所惑,竟致懒怠晨起。
淑慎察觉到他的变化,不明所以,可眼下需他助力,便浅笑道:
“王爷今日进宫,想是来凭吊裕太妃吧?”
弘昼强扯出一抹笑:“正是。”
“王爷如此孝心,裕太妃在天之灵一定十分安慰。”
弘昼对尔晴的迷恋难以扑灭,心绪纷乱,眼神飘忽,不敢直视,
两人又虚应几句,各自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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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配殿,陈设依旧清雅,然而旧物蒙尘,弘昼独坐榻上,目光带着几分追忆与伤怀。
忽地,榻旁的暗格轻响,一封信露出半角,弘昼展开信笺,双瞳骤缩,神情由惊愕转为冷笑。
养心殿内,尔晴倚在皇帝怀中,一袭石青金丝鸾羽云锦旗装贴合身段,柳腰若水,胸前春葩刺绣欲溢,双眸含情带媚,朱唇宛若蜜中渗毒,轻启间勾魂摄魄。
御案前,海兰察与李玉正将礼部侍郎钱正源献上的《春晖图》展开,李玉满脸堆笑:
“皇上,钱侍郎求您亲题。”
弘历看向怀中娇艳佳人,目光尽是沉醉之色,随即眉头舒展,颔首应允,提笔欲书。
尔晴却眼波潋滟,勾向一旁的海兰察,逼得他额间沁出冷汗。
海兰察竭力压抑心神,却难以忽视她乌发下凝脂般的颈项,那馨香更如魔咒般惹他迷乱。
他在心中拼命告诫自己:“那是傅恒的妻子、皇上的女人!”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飘了过去,
偏偏此时,那人眨了眨眼,抬手拨弄额边碎发,袖口滑落,露出一段如雪的皓腕。
海兰察额上青筋毕现,胸口若擂鼓作响,正巧和亲王到,他忙请辞:“奴才先行告退。”
闻帝随口应允,他如获大赦,疾步离去,与弘昼擦肩而过。
弘昼低垂着头,沉重迈入殿中,躬身行礼:“臣弟参见皇上。”
弘历素来待这个弟弟熟稔随意,连头都未抬:“起来吧。”
弘昼直起身,却在瞥见皇帝怀中尤物时心神大乱,她巧笑嫣然,那勾人心魄的媚态,恰如梦中所见,他喉间一阵干涩,心头狂跳,竟险些忘了方才的准备。
“怎么半天不说话?”弘历眉头微蹙,语气不耐,
“朕事多着呢,稍后还要教贵妃丹青,没工夫陪你打哑谜。”
弘昼猛吸一口气,压下欲念,强作镇定:“臣弟收拾裕太妃遗物时,发现了温淑夫人的亲笔信。”
弘历一顿,眉目瞬时凝重:
“呈上来。”
弘昼双手递上,皇帝扫过信上字句,霎时僵住——信中竟直指太后当年谋害钱氏夫人,篡改宗室玉碟,将皇帝认作己出!
只怕惊着怀中人,弘历极力压下震怒,将信笺搁在案上,厉声道:“狂悖之言!”
尔晴自然将信上内容尽收眼底,虽觉身子愈发不适,唇边笑意却分毫未减,娇声劝慰:
“皇上莫恼。”
短短几字却似有魔力,弘历神色缓和,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命海兰察查先帝实录卷!”
殿外,海兰察领命而去,不多时匆匆归来,禀道:“皇上,先帝实录卷与玉碟记载完全一致。”
帝揉了揉额角,双眸深沉如渊:“朕要亲往寿康宫问清楚,”
又温声道,“抱歉,晴儿,容朕稍后再教你丹青。”
尔晴垂眸应声,目送皇帝离去,唇角笑意意味深长,
养心殿内重归寂静,海兰察与弘昼一左一右,复杂望着尔晴,
忽见她娇躯一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