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恒在书楼上等着小鱼,他知道母亲若是不睡她不能前来,于是他随意翻阅着旧书,一边看书一边等待。他时不时地探出身子仔细倾听楼梯上的脚步声,时而放下书走到廊外眺望东跨院儿里的灯火是否已经熄灭了。大约等候了两个小时,孝恒已经反反复复来回于书房和廊下很多次,再次走进书房时孝恒铺了纸拿起笔,喃喃吟道:“雕窗虚掩微风入,廊下桃花坠溪流。东院灯火若不灭,魂牵依旧满书楼。”
“和谁说话呢?”忽然小鱼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就在他凝神写下心情诗篇的时候小鱼来了。抬头看去,小鱼就已经走进了书房,她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清纯的样子让人怜爱。
“和你说话呢。”孝恒放下诗篇走向她,伸出手来拉着她走到书案前,“等你等得心焦,所以写了这个。”
“这是......”小鱼看着纸上的二十八个字,惭愧地说道:“可惜我有好多字我不识得。”
孝恒听了有些自责,小鱼认识的字不多,光给她看这个有什么用?“这偏偏是我的不是了。”他笑道,“我念给你啊。”说着就把自己写的诗念了一遍。再看小鱼,她用极度欣赏的眼神看着自己,种种爱慕都毫不掩饰地流露着,仿佛在她的世界里他是最伟大最迷人的男人。孝恒温柔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捏了捏小鱼的鼻子,“小丫头,看什么呢?”
“我在看你为什么这么有才华。”小鱼看着这篇孝恒写给自己的诗篇,虽然不甚其解但也知道这是一篇叙述他思念自己的诗。“我喜欢这首诗,更喜欢你念给我听。”
“是吗?”孝恒拉着小鱼去到榻前坐了下来,让小鱼靠着自己,“你喜欢,我就多念几遍给你听,好吗?”
小鱼突然看着孝恒,“我好想学写这首诗啊,你教我写这几个字好不好?”
“好啊。”孝恒握起小鱼的手,张开自己的手掌在手心里写字,“这是个‘雕’字。”
“我来试试。”小鱼一笔一画地在孝恒手心里写着字,“是不是这么写的呀?”
“先写这一笔再写那一笔。”孝恒细心地教小鱼每一个字。小鱼学得很认真,她认真的样子特别漂亮。
反反复复几遍后小鱼终于学会了写这个“雕”字,并完整地写了出来,“哎呀!我学会了!你看!一笔不差呢!”
小鱼高兴地就像小孩子,眼睛里的那份纯真让孝恒喜欢不已,她就靠在自己怀中都能闻到她发髻间的头油香味,孝恒按耐不住激动的心在她的面颊浅浅地亲吻了一下。
瞬时,小鱼只觉得心跳加速、脸上辣辣的,他的呼吸声就在自己的耳边,但是她却不敢回头看他一眼。“你......”她伸手轻轻地抚过自己被亲吻的脸颊。
孝恒抱紧了她,“小鱼......我现在才发现,我有那么地喜欢你。每时每刻都想着你,都想看着你,怎么也看不够。”
“大少爷......”
“叫我孝恒。”闻着小鱼身上淡淡的香味,觉得此刻自己已经无法恢复平静,他很想抱着怀里的小鱼直到永远。孝恒看到了小鱼耳后的绯红,他知道她一定红着脸,伸手抵着她的下巴,微微侧过她的脸。长长的睫毛、低垂的眼眸,孝恒爱得如痴如醉,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对小鱼的爱,似乎是一种本能,他将自己的唇凑近了她,吻着小鱼似乎在颤抖着的唇。那种感觉如此地奇妙。
缓缓地两人有些不舍地分开了紧贴着的唇,四目注视着,都是情场涩果的两人顿时脸红了起来。孝恒的舌头微微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小鱼嘴上的胭脂是甜的。他微微笑了笑,道:“原来胭脂是甜的。”小鱼羞得推开了他要起身,但被孝恒一把拽回怀里。他拉着她的手,看到她手上因为长期劳动而积累下来的痕迹,他心疼地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似乎要吻去她的操劳,“辛苦你了。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让你过幸福的日子。相信我!”
两个沉溺在情爱中的年轻人已然忘却了时间,直到深夜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小鱼走了之后孝恒依旧留在书楼,看着书案上自己写给小鱼的诗篇,回味着刚才两人的温存,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男女之爱,什么叫做肌肤之亲。原来这种亲近是如此地让人沉迷,他理解了往日孝谦的行径,姑且不论他是否和那些女人有什么感情,仅仅是男和女之间的亲近就已经让人心猿意马了。他突然又有一份自责和内疚,对自己有着一份质疑。难道自己是一个沉溺女色的人吗?这样对小鱼是否是一种亵渎呢?自己被情欲冲昏了头脑,虽然很回味刚才的感觉,但他毕竟是读圣贤书的人,一定要懂的自制。他把诗放进了抽屉,以后一定要冷静,不可以再做这样出格的事情了。
不过日后的路该怎么走?孝恒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筹划一下,他要娶小鱼,但她的家世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所以一定要从长计议。
孝谦在子时前回到家里,对于凌心突然心情的骤变他有些困惑,但看到她如此生气也不便立刻就问,于是顺从地离开,等过几日再过去问个究竟。
刚才的放纵让孝谦感觉到累,于是很快就入睡了。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孝谦打着哈欠往前厅去,为了抄近路他穿过了花丛直接走向长廊,忽然看到意沛匆匆地快步走过。她低着头,一手捂着脸,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二嫂!”孝谦叫住了她,只见意沛停了停后又快步继续往前走。“二嫂!”孝谦也快步赶了上去,一个纵身跳入长廊拦在意沛面前,“你跑什么?”
意沛低着头走得很快,孝谦一下子挡在自己面前来不及停下,一下子撞在他身上,于是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她停下来后立刻侧过身去,一手依旧捂着脸,“刚才没有听见,我还以为是谁,吓死我了。别挡在这儿了,快去吃早饭吧。”她侧过身想从孝谦身边走过去。
“站住!”孝谦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看着她,“你捂着脸干什么?”
“没!没什么!”意沛挣开孝谦的手,“老爷就要去前厅了,你快去吧。”
孝谦又一次挡在她面前,“让我看看你的脸。”
“你不要多管闲事了!”意沛躲着他,但却怎么也躲不开,“我求求你别管那么多了,好不好?”意沛在惊恐着什么,似乎很想立刻逃离。
意沛越是躲避,孝谦越是不依不饶。“什么叫多管闲事?我二哥让我照顾你的!”他用力地拽着意沛的手腕硬把她捂着脸的手拽了下来。
眼前的那张脸让他吃惊,青紫色的瘀青布满了半张脸孔,明显的指痕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用力掐出来的,这些瘀青已经让意沛的半张脸孔肿了起来,撕裂的唇角上留着斑驳的血痕。孝谦张着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有一种被压着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你......你......”孝谦抓着她的手变得无力起来,“这是谁干的?”
“你别问了!”意沛趁着孝谦的手松了,立刻挣开他的手重新捂着自己的脸。
这时候张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二少奶奶,四少爷还等着吃早饭呢。二太太在四少爷房里,也不去用早饭了,让您多拿一份早点过去。”
“噢!知道了!我这就去!”意沛看了孝谦一眼,眼中的惊恐显然让她有些慌乱。她很快就离开了,带着她疲惫、伤痛的身子。
孝谦看着她离开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只觉得自己很没用。转过头看到张妈转身离去,于是便大声叫住了她。张妈听到就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恭敬地说道:“三少爷,有何吩咐啊?”
“二嫂的脸......是谁打的?”孝谦冲着张妈质问道。
张妈笑了笑道:“三少爷,这事儿您还是别管了。面的大太太责怪您。”张妈知道大太太金如珍不喜欢两个儿子理会二太太房里的事情,所以就搬出大太太来,好让孝谦知难而退。
“我问你是谁打的!”孝谦瞪大眼睛瞪着张妈。
孝谦的少爷脾气若是上来也是个蛮不讲理的主儿,而且他的任性是大家都清楚的,张妈看到他恶狠狠的眼神也吓了一跳,说话也变得恭敬起来,“三少爷,您还是别管的好,这是二太太的家事。”
“我就知道是她!”孝谦刚要抬脚就听到母亲身后的一声呵斥。
“孝谦,吃早点了。吃完了还要去庄子上。”金如珍虽然是叫儿子吃饭,但整张脸却板着,显然很不满儿子的多管闲事。张妈趁这个时候跑开了。
金如珍走过来气呼呼地看着孝谦,“你很有空吗?有空就早早儿地吃好早饭去庄子上,这些跟你无关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娘啊!你你管管啊!二娘她......”
“闭嘴!”金如珍拉着儿子的手腕就往前厅走,“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那是人家婆媳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
孝谦硬是被母亲按在餐桌前,孝恒看到他生气的神情有些不解,刚要开口问就听金如珍道:“孝恒,赶快吃早饭。吃完了做事去!”孝恒一听便知道母亲不想自己多嘴,于是兀自低头吃起早饭来。
这时候钟进贤也出来用早点,坐下来后便问道:“二太太呢?”
一旁的丫鬟说道:“回老爷,二太太说四少爷下不了床,要在跟前照顾,所以和四少爷一起在房里用饭。”
钟进贤皱了皱眉,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吃起早饭来。不一会儿他又问道:“意沛呢?怎么也不见她出来吃饭?”
丫鬟回答道:“二少奶奶送早点去房里给二太太和四少爷了。”
钟进贤听了也不再多问,一旁的孝谦很想告诉父亲,但刚一抬头就看到母亲犀利的眼神。钟进贤草草地吃了饭后道:“孝谦,你处理好庄子上的事情后尽快来见我,有事请交代你做。”
“知道了,爹。”钟进贤很快就吃完了早饭,“孝恒,好了吗?”
“好了,爹。”孝恒拿起手绢擦了擦嘴道:“可以走了。”
钟进贤看上去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处理,很快和孝恒离开了。金如珍看看孝谦,道:“你也快点吃,吃好了就去庄子上。家里的事情不需要你多费心。”金如珍似乎在生儿子的气,简单地吃了一些后就离开了。
孝谦只是吃了几口粥就吃不下了,看到大伙儿都走了他也不想再呆下去,于是也打算出门去。刚走到门口就想起了什么,母亲已经回房去了,这会儿偷偷去孝川房里看看应该不会让人知道。想着就从另一条小路去孝川那里。
“怎么这么晚才来?孝川喊饿很久了!”燕春妮瞥了意沛一眼,“快把早点拿过来!”
意沛小心翼翼地端着早点送到孝川床前,“婆婆,喝点粥吧。”
“怎么没有油条?孝川最爱吃的油条呢?”燕春妮瞪着意沛,“是不是我昨天打得你不够狠?所以不长记性?”说着又要动手。
“婆婆!不要啊!”意沛往后退了一步,显得很惶恐,“四弟身上有伤,不能吃油炸的东西,所以我没有拿。”意沛的整个儿身子都在发抖。
张妈在燕春妮耳边说道:“是啊,二太太。昨晚大夫也说要吃清淡的。”
“娘啊,别管这些了,我饿了。”孝川苦着脸说道,“随便什么吧。”
“好!好!”燕春妮忙把清粥端到儿子面前,“慢慢吃啊。可怜的孩子,你爹下手还真狠,看把你打成这样儿。”说着就呜咽起来。
“娘,你别哭了,好烦呐!”孝川一想起要禁足三个月就心情烦躁。
燕春妮忙安抚道:“好!好!娘不哭了。你好好养伤。”她转过脸瞪着意沛道:“都是你!老爷叫你走就走啊?也不知道过来拉着老爷,害得我儿子伤得这么严重!想想就来气!”
张妈劝道:“二太太,昨晚也罚够了,万一让老爷知道了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