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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绪察觉到许弘文又在点他,叹了口气,“你就非要听到我说那俩字吗?”

“什么。”许弘文语气平淡佯装不懂,手却放慢了褪外套的速度。

齐绪抬起湿漉的手弹了几下水珠,真怕再不挑明许弘文又跟他玩尬的,便说道:“在碧霄城你以为我要死的时候哭了,涕泪纵横。”

闻言,许弘文脸上浮出一抹红霞,他走向浴池,俯身往热水壶里灌凉水。

“哭得巨踏马丑,这一下让我想起来了。”

“噗通。”许弘文手一滑,水壶落进了水池,径直向着水池底部坠去。

“那小孩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脸皱巴巴的,五官全挤在一团,跟你一模一样,你就是他的放大版...”

瞬时,五根手指如铁钳般紧紧握住了齐绪的脸,大拇指深陷在他的脸颊一侧,其余四根手指则似钢条箍在另一侧。

许弘文指尖力量大得惊人,几乎要嵌入齐绪的皮肉之中。

他像拎小鸡般把齐绪整个身子拎直,然后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倏然发力,推动齐绪狠狠地撞向墙壁。

“咚” 的一声闷响,齐绪的后脑勺与坚硬的墙来了一次剧烈的碰撞。

齐绪眉头皱了皱,抬手揉着自己后脑,含糊不清道:“你让我说,说了你又不乐意,你想怎么样。”

此言一出,许弘文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眼神愈发阴沉。

他紧抿嘴唇,攥住齐绪衣领再次重重撞了下墙,语气没有一丝温度:“这事谁再提,谁就是孙子。”

齐绪比了个oK的手势。

许弘文板着脸松开手,从水池里捞出灌满水的水壶,劈头盖脸地泼向自己,发现并不能平息怒意,干脆跳进池子降火。

“.…..”许弘文感受到全身的冷意,心生后悔,冻得牙关“咯咯”上下磕碰。

可碍于面子,硬是没吭气。

齐绪看在眼里,捡起壶慢悠悠地蓄满,接着举起观察底部。

电热水壶是智能一体式,没有加热底座,也不知道内部进水了没,越智能的东西越容易坏。

他端着壶走到卧室,将其擦干净,连接电源。

仅片刻,“嗡嗡”的声音响起,水壶的显示屏提示了目前温度,还有一些符号和数字。

齐绪猜测应该是壶内水质量的信息,检测出了水内的杂质、酸碱度等指标。

他坐在椅子上耐心等着,眼神直直盯着电热水壶。

这种东西,他见都没见过,壶身底座分体式的倒满大街都是。

价格不会太便宜吧,几百?几千?齐绪这么想着。

“好了没啊!”

惊雷般的催促炸起,齐绪即刻拿起50°+的壶迈入浴室,照着许弘文的头浇了下去。

“!!!”许弘文烫的胡乱拍打着脸颊没入水中,手忙脚乱地滑出好远才冒出头,面目狰狞。

齐绪笑了:“对咯,你小时候就这副表情,贼丑,害我做了好久的噩梦,忘都忘不掉。”

许弘文攥紧了拳头,他干脆背对着齐绪蹲坐在池子里,一言不发。

齐绪用水壶舀出凉水离开浴室。

他可以把整个客栈的壶搜罗起来,这样烧的快。

但他不想收,他要冻一冻许弘文。

想老曹老曹就到。

许弘文鼓着腮帮子奔出浴室,冲齐绪“噗”地喷出凉水,接着打开携带的铁箱,拿出68度的原浆白酒暖身,外带几包花生米,脚步匆匆地消失在齐绪视线内。

齐绪抹了把脸不以为然,这就叫无能狂怒,气急败坏。

一个小时后。

浴池冒出热气腾腾的青烟,使得整个空间变得烟云缭绕,仿若仙境。

齐绪一手握住两罐水果罐头,一手攥着三本客栈的客户名单册子,慢悠悠地进入水中。

“呼——”齐绪感受到完美的水温,惬意十足。

他趴在池边,翻开册子,边吃边看名单。

不一会儿,肩头一沉,搭上了一条沉重无力的胳膊。

“有什么大人物吗?”许弘文吐出呛鼻炙热的酒气,使得齐绪浑身不适,他侧过脸:“有一些。”

不等许弘文故意喷毒气,齐绪快速道:“姓黎的来过,女明星叶香寒,古川的朋友许知和钟兴,还有宋大工匠,嗯....首脑也曾来过。”

听到首脑,许弘文鬼迷曰眼的眸子闪过诧异之色,随即回归平静。

此处属于云安城,埋葬千古一帝的地方,有钱有权的谁不想来转转。

许弘文拿起第二本册子翻开,一排排连笔字仿佛成了一条条黑色的小虫子,上下左右飘忽不定,看得他头大。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本子记...”

齐绪掩住口鼻抵挡酒精味:“这儿的特色就是古朴风格,前台放个电脑才突兀吧。”

“也对。”许弘文一连翻了几页,忽地停住了,将册子移到齐绪眼皮子底下,“你看,这些人划掉了。”

齐绪投去视线。

许弘文疾手挟住齐绪下颚:“嗝~”

齐绪瞬间屏住呼吸,使劲推开许弘文,脸皱出了褶子。

“哼哼。”许弘文低笑几声,他搓了几下沉重的眼皮,言归正传,“入住或退房只会在客户信息后盖个小章,用笔画掉挺奇怪的。”

齐绪拿起有异常的册子,“再过来我就打死你,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许弘文慢腾腾地挪到齐绪身侧,小声补充:“我不说话了。”

齐绪望着许弘文喝成猪肝色的脸,又看向空了大半的酒瓶。

俗话说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这估计八九分了吧,思绪并不清晰,那就到了酒后吐真言环节。

齐绪盯着名单记下19个人名字,抛出一个问题试探:“当初你是要救猫还是杀猫。”

“杀…”

齐绪满意地点点头,问:“你杀的第一个人是谁。”

“不认识…”许弘文软泥似的趴在池子边,交叠双臂垫着下巴,“他是个拾荒的老人,头发胡须都是白的,大冬天睡在桥洞底下,连个被子都没有。”

“我觉得我得施舍他些吃的,力所能及的帮助他,好孩子应该是这样….”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我送吃送喝送棉被,直到有一天,许梓晨把我所有积蓄都花光了,买了一件垃圾衣服。”

许弘文的眼眸逐渐被黑暗吞噬,变得晦暗不明,只隐隐闪烁着两点如狼般凶狠的寒光。

“我去告诉老头,我没有钱了,以后就不来了,他却比我还生气,说我肯定利用他拍视频赚了不少钱,问我要五万块,不然就去我的学校闹。”

许弘文抬起手臂握住齐绪肩膀,森森笑起来:“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拾荒老头用血的教训教我的道理。”

“他是个蠢的,自己明明无依无靠独身一人,消失了没人在意,身子骨也不好,他怎么敢勒索我?”

许弘文眼里透着深深的疑惑和不解:“只因为太相信法律?觉得我不敢动手,所以毫无顾忌?”

“他错了,他没掂量清自己的处境。”许弘文指尖陷入了齐绪肉里,声音低沉而冰冷。

“第二个是包工头,他克扣我工资,整日趾高气昂吆五喝六,以为我会惯着他。”

“某一天,他被工地高楼掉下的铁棍扎穿了身体,抢救无效死亡。”许弘文勾了勾嘴角,“我扔的。”

“他老婆抱着有白血病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好像天都塌了。”

许弘文把齐绪拉近眼前,低声道:“我就告诉他老婆,与其艰难痛苦的活着,不如一了百了,死并不可怕,死是解脱。”

齐绪:“有道理。”

“真理。”许弘文用手掌捞出水浇到齐绪炸毛的发型,耐心一缕缕压平,“齐统领,还想套什么话?我都说给你听。”

“没事了。”齐绪拍开许弘文的手,埋头继续翻看册子。

被划掉名字的19人入住时间为去年7月7日,没有退房记录。

这让齐绪不禁联想到网友组织的探险队,那时新闻报道也是这个数字。

他们要征服的是高海拔区域的白山,白山虽凶险,但以三千多米的海拔就能全军覆没,也太扯了。

又不是征服近九千米的珠慕朗玛峰,这么多人一个都没回来,实在异常。

“我给你的玉坠呢?”

闻声,齐绪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身形猛然一僵。

许弘文:“不会丢了吧。”

齐绪:“…..”

许弘文见齐绪就这么睁着俩眼儿看着他,眼神里都是空的,写满了茫然,火气噌地上头。

他怒不可遏,用力拍打着水花:“还不快去找!”

用了心思的礼物被如此对待,搁谁谁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