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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步、沉腰、出肘……

晨曦微露,空气凌冽,枝头的叶被霜凝固,落下一片雪花。

树下空地上,身着练功服的马喻才正踩着雪,打着太极。他的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与周围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如行云流水般舞动着。他的眼神专注而平静,虽然动作并不十分标准,但随着他的呼吸,身体的起伏如同山峦的起伏,自然而和谐。

打完一套,马喻才的四肢缓缓发起热来。

但是冷风一吹,马喻才一个冷战,立刻拿起一旁的棉袄裹上了。

他快步走进院子里,准备进房间,余光一瞥,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处机法师。

他一愣,正想装作没看到偷偷回房间,就听见处机法师喊了一声:“小子。”

步伐一顿,马喻才只能硬着头皮转身,鞠躬道:“处机法师。”

处机法师背手而立,精神百倍的目光盯着他,朗声道:

“畏畏缩缩干什么!?凶神恶煞的鬼你都敢养,见了我一个老头倒是怕了?”

马喻才干笑,倒是没从他嘴里听出嘲讽,于是大胆回应:“那只鬼瞻前顾后,胆小得很,没您厉害。”

处机闻言轻轻哼一声,道:“过来。”

马喻才犹犹豫豫地往前迈着步子,视线一直往房间里瞄,期盼路青余出来救一下。

结果处机道:“过来!”

马喻才赶紧三步两步冲了过去,站在处机面前。

处机道:“手伸出来。”

马喻才这下不敢磨蹭,赶紧伸手,掌心朝上展开。

处机伸出一只皮皱干巴的老手,在他手心画了个一阵,然后道:“好了。”

马喻才呆了呆,“什么东西?”

“固元符,”处机深深看了他一眼:“人是个好苗子,可惜入世太深了,杂欲重,不如觉明。且行善积德去吧,不会太坏的。”

说完,处机就回头,去了钟楼那边。

马喻才在原地站了会儿,品了品他的话,明白了过来。

行善,就会有好结果吗?

“当——当——”

悠悠晨钟响起,马喻才冲进房间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立刻找了几个公益项目捐钱。

房间里的人一个个坐了起来,揉了几把脸就有条不紊地穿衣下地,端着盆子准备去洗漱了。

吃完早饭,马喻才又跟着他们打了一套太极,然后就去菜地里帮忙了。

神君窜来窜去,把菜地里的虫子啄食得干干净净,从不误伤菜叶。

马喻才拉好塑料膜,见神君窜到了脚下,啄自己的鞋,蹲下,试探性地朝神君伸手。

它转动着脑袋,安安静静地。

手轻轻覆盖了上去,顺滑的羽毛触感上佳,还带着在草地里穿梭留下的湿润气息。

马喻才一笑。

下午,当值的师兄们带着装了饭菜的保温桶下去了。

马喻才和路青余鬼鬼祟祟地在房间里聊了一阵,然后马喻才就走进了主院的大殿里,对着处机法师就是一个单膝跪地:

“求处机法师教我法术。”

处机法师嘴里诵的经没停,瞄了他一眼,背过身去,继续念。

马喻才跪了会儿,还没好全的身体立刻发起抖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处机念完经了,听见了耳边那咳嗽声,怒道:“吵死了!先去把清静经抄50遍!”

说完,处机回头一看,人已经影儿都不见了。

他回头,将磬一敲,幽幽叹了口气。

“……唉。”

吃完午饭,马喻才花了一个下午,手都要断了,火速抄完了50遍清静经。

这种机械重复就能换来处机法师的真传,赚了啊!

他火速抱着一沓纸去大殿找处机法师。

处机法师却不在。

他左右一扫,在旁边处机经常敲磬的地方,发现桌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一本书。

他探头一看——《太上三洞神咒经》

都摆在这了?就是给我的吧?

马喻才左看看右看看,把自己抄的经书全放在了桌案上,然后揣起书就走。

几秒后,他又走了进来,跪在神像前拜了拜,道:“三清祖师,原谅我偷学咒术。”

拿到了卷本后的几天,路青余和马喻才一并消失了。

除了吃饭的时候能看见,两人都不见踪迹。

仰光都无聊地整日去山里找猴子了。

处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了。

初四那天,马喻才帮着下厨,被烟熏得眼泪直冒,忽然就起身回了房间。

等回来,双眼红肿,他笑道:“今天做得这么丰盛?”

“小崽子们都要回来了,”路青余看了马喻才一眼,“你多久下山?”

马喻才道:“明天吧。”

“嗯……”

两人坐看着柴火燃烧,温暖的温度烘烤着脸颊和裸露的皮肤。

路青余忽然道:“有没有想过转行?”

马喻才:“转什么行?”

“来观里,包吃住的。”

“呵,”马喻才笑了一声,“我都三十了。”

“三十怎么了?”

“不了,”马喻才用铁钳戳了戳柴火,“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说完路青余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在说,哪里好了?

马喻才也看他一眼,“你只看到我困顿的时候,没有看到我的全部…这次只是、咳,我的失误。”

路青余敲了敲膝头,道:“打我遇见你开始,跟这个严继尧在一起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你没有想象过没有遇见他的人生吗?”

“会更好?”马喻才不假思索地问。

“……”路青余被问得噎住了,他嘴硬道:“那指不定呢,至少身子不会被煞气入体。”

“可我遇不到你们了。”

路青余一怔,侧头看去——火光照在马喻才的脸上,神情恬静安然,和门外的飞雪一般安静,他就是很自然地说出心里话,不管好话坏话,想说就说。

马喻才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眼看过来,问:

“道家不是讲求逍遥自由吗?”

路青余点点头。

“虽然我不懂什么是真正的逍遥和自由,但是——为什么要刻意去追求完美的结果,为什么要去后悔自己做过的决定,为什么要逃避所有的负面情绪……”

马喻才沉沉凝视着灶台里燃烧起来的柴火,“痛苦和悲伤没有比快乐低级,我接受所有的情绪。每件事的后果我都预测过,不会因为痛苦和失败我就不做了……”

燃烧后的木头逐渐变成一堆灰,留下这么小小一堆痕迹,然后消失。

但马喻才看见的是这冬日里短暂燃烧过的火光和暖意。

“钱我够了,也挺开心的。现在我想要一个让我自己不后悔的人生。”

路青余闷不吭声地听他说话,半晌哼唧道:“你……就该入道。”

马喻才没听清,起身揭开锅盖,忙活时还不忘安慰路青余:“你们的建议我也都听进去了,我不是那种奔着吃亏去的傻子。”

路青余起身还没说话呢,门外忽然窜进来好几个穿着花花绿绿羽绒服的矮个子。

顿时厨房里热闹得不行。

“小马哥!我长高了你看。”

“我要吃小马哥做的菜。”

“路师兄,我拔了一根神君的毛,你教我用那个法术吧——”

路青余怒道:“哎呀,吵死了!你们一上山,这观里就鸡犬不宁!”

“你说得对路师兄,我们再养只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