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降伏妖魔死者,化为吉祥,太上老君奉吾急急如律令——”
处机法师拂尘一扫,那纸人便从头开始燃烧起来。
纸人的面容在火焰中逐渐扭曲溃烂,安静飞舞的灰烬缓缓落在地上。
路青余把碎屑扫了扫,装进了坛子里,封好了出门一看,马喻才还拽着严继尧不放。
简劲松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只能悻悻送上一条毯子,询问:
“没事吧,我刚刚看监控,你一进去就黑了,的确没看到什么。”
马喻才抬头看见对面的人,手往下挪了挪,扯住严继尧的袖口,接过毯子道:“谢谢。”
他转头看着严继尧,问:“你刚刚真的找不到我?”
“不,我知道你在,但是找不到。”严继尧揽着他的肩,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
听了这话马喻才攥着拳头,死死扯住严继尧的袖口,带着一丝怒火瞪了他一眼,又显得有些不安委屈地低下头。
处机咳了咳,道:“小子。”
马喻才立刻抬起头来。
只有处机法师会这么喊他。
处机法师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道:“这段时间,我和觉明会处理这个事情,你得回避。”
“为什么?”
“他来找你,就是对你有什么企图,你最好带着那个鬼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马喻才起身,和路青余对视了一眼。
路青余开口道:“别担心,师傅和我会去严家调查的。我也很厉害的。”
马喻才点了点头,朝处机法师鞠了一躬,“好,听您的。麻烦您了。”
处机法师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在帮老朋友。”
老师傅嘿嘿笑了一声,“是,今天就到这吧,吃烧烤去,吃饱了睡足了才好打明天的硬战。”
说完他把钥匙往简劲松那边一扔:“徒弟,守夜。”
处机法师也给了路青余一眼,跟着老警察后面道:
“布置道场不要准备吗?你以为说上就上?”
“那不更好了,慢慢来,先休息两天。我喊上老付,咱们去打一天牌?”
“你这老混蛋,那点工资全被你打没了。”
老警察搭着他的肩膀笑得混不吝,两个年过半百的家伙斗着嘴出了警局:“你个穷了半辈子的说我,忘了穷到住我家沙发的时候了?”
三人一鬼盯着他们的背影,活着的都叹了口气。
马喻才起身道:“青余,你们需要帮忙我可以搭把手,反正公司最近在查办,我也没工作。”
路青余道:“没事没事,术业有专攻,我和简哥可以。你、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吧。”
简劲松点点头,“我的职责。”
闻言,马喻才放下了一半的心,领着严继尧离开了警局。
马喻才坐进车里,开启了车。
严继尧侧过头,盯着他的双手,正紧紧攥着方向盘。
深夜里的道路空无一人。
在一个路口,马喻才扭了扭方向盘,前进的方向偏离了公寓。
严继尧侧头提醒:“走错路了。”
马喻才摇了摇头,盯着前方的道路——前方高速出上海。
“严继尧,我们……去一次四川吧。”
……
马喻才被喇叭声吵醒了,他从毯子里探出头来,毛躁的头发强势地翘着。
马喻才迷蒙地看了眼窗外,发觉太阳还没升起,摸索了一阵手机,放在眼下一看,凌晨四点多。
他打了个哈欠,问前座正在驾驶的严继尧:“我多久睡的?”
严继尧道:“才睡了两个小时,继续休息吧。”
他裹着毯子,将光着的脚踩在后座上,蜷缩着躺下,含糊呢喃:
“我们到哪了?”
“前面就到石家庄了。饿吗?要不要下车吃点东西?”
马喻才原本都将不想说出口了,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
“继尧,你出去旅游过吗?”
严郁兰他们可是经常出去旅游。
马喻才抬起头看向严继尧的背影,听见他道:“大学之后没去过了,很忙。”
“你到过石家庄吗?”
“出差算吗?”
“肯定不算啊,”马喻才直起了身子,开始穿鞋袜,“找地方停车,我有点饿了。”
不知道是停在了哪条街,马喻才一边摸眼镜,一边往外看某家看起来很地道的店,眯眼道:“哈什么,哈哈面?我想尝尝。”
“饸饹面。”严继尧无奈。
“管他呢,陪我吃。”
马喻才坐在馆子里,老板问道:“要什么?”
“饸饹面,两碗。”
“好,两位稍等。”
两人面对面坐在小小的桌边,双腿随便动一动都能碰到。
两碗热腾腾的饸饹面端上来,香味飘上来,虽然不饿,马喻才也食指大动,抽出筷子,低头吃了一口。
雾气一下就将他的镜片糊住了,眼前白茫茫一片,耳边响起笑声,马喻才摘下眼镜一看,严继尧嘴角挂着难得的轻松笑容:
“哈哈面好吃吗?”
马喻才脸微微一红,看着他没有动过的面,“你不能吃吗?”
严继尧摇摇头。
“不能吃还是没味道……或者我怎么烧给你?”
马喻才还在皱眉思索,严继尧单手撑在桌上,忽然从狭窄的座位上起身。
桌子颤了一下,马喻才一惊,正要去捡滚落的筷子,脑袋被人掰了过去。
一手扶着马喻才的后脑勺,严继尧歪着脑袋,竟直接凑了过去,就这么隔着一张小桌子同他缠吻起来。
直到门口有客人进来,马喻才一惊,赶紧躲开严继尧,红着脸低头去捡筷子。
一抬头,严继尧抽了根新筷子,一脸回味:“好吃。”
“……”马喻才低头吃面,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重新启程,车辆在旁边不断呼啸而过,中午还在邯郸吃烧鸡,下午就到了焦作,经过洛阳时,马喻才指着远处的山,介绍道:
“那是老君山。”
路程已经过半,马喻才开了窗,看着绵延不断的原野,被风吹乱了头发,忽然有些不想到达终点了。
前方的道路好似没有尽头,一条灰色的丝带蜿蜒向远方,消失在天际。
一道道关卡都被甩在了身后。马喻才回头看去,两边的景色从街道变成平房,又变成了荒野和绿林。
他有点爱上这种似乎没有目的地的感觉了。
“严继尧。”
“嗯?”
“我们绕一下道吧,我想去西安看看秦岭。”
“好。”
像这样的对话,发生了好几次。
不知为何,一人一鬼反而不再着急了,在俊秀的风景里缓缓驶过,或许是在不知不觉中治愈了心灵。
两天的行程,花了将近四天。
第三天的深夜,已经离目的地非常非常近了。
严继尧问:“冷吗?”
由于走得太急,没有带衣服,马喻才随便买了套衬衫毛衣和裤子就穿上了,此刻从车窗灌进的风吹乱他的头发,耳边猎猎作响。
马喻才看着黑夜中连绵的山脉,扭头看着开车的严继尧,想起来自己头一回看见这车的时候。
那算是一见钟情吗?
马喻才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严继尧的,这个过程实在是惊险又复杂。
他本该是很难再喜欢上谁,但是感情这东西谁能搞懂呢。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马喻才选择问对方。
严继尧敲了敲方向盘,沉思片刻,回答:
“情不知所起——”
马喻才下意识接上了这无比出名的下一句:“一往而深。”
接完,他一愣,笑道,“你算哪门子杜丽娘?”
严继尧道:“你是柳梦梅,我就一定是杜丽娘。”
马喻才一噎。
……因爱可以生?还是因爱可以死?
“我想起一件事。”马喻才忽然道。
“嗯?”
严继尧一转头,就看见马喻才将毛衣一脱,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解开衬衫,双眼一瞪。
“还没试过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