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私自带走夫人前往汴梁,无疑是抗逆了侯爷的旨意……主子多年,怎能做出这等悖逆之举。
“夫人若无他事,我将先行告退。这段时日,我自会遵从侯爷的命令,坚守在此。”这最后一语,惊尘实则是在警示柳云曦,勿要尝试前往汴梁。
由于生怕自己意志动摇,惊尘话音刚落,便转身欲出房门。
“惊尘!”
就在他即将跨出房门之际,柳云曦忽然呼唤住他。
“你对侯爷如此忠心,想来侯爷对你定有深厚的恩义吧?”
惊尘虽然未回头,但语气坚定无比,“恩重如泰山。”
我这条命是侯爷所救,不仅如此,侯爷还赐我尊贵的职位,伴其左右。
说侯爷是我之伯乐,亦不为过。
“既然侯爷对你如此重要,你可知道此次汴梁之行危机重重,祺瑞恐难全身而退?”柳云曦追问不舍。
惊尘沉默片刻。
柳云曦见状,心中稍感欣慰,总算他没有再提侯爷的命令。
看来内心已起波澜。
她趁热打铁,继续劝说道:“我欲往汴梁,非为给祺瑞添麻烦,实因我在太白山上曾有一师,那位师傅精通医术,此次汴梁瘟疫或许他能有所贡献,我已修书一封向他求助,但师傅还需我亲自协助……他的医术举世无双,即便是皇宫中的御医亦未必能出其右……你明白我的意图吗?”
皇宫中的御医专为皇族贵族诊治,他们的医术固然高超,但那多限于富贵病症。
至于民间百姓的常见疾病,这些御医或许并不十分擅长。
反观这些行走江湖的名医,无论是奇难杂症还是毒药,他们都能迅速识别并治疗。
回溯至十年之前,汴梁城曾遭遇一场惨烈的瘟疫。那次,最终拯救了无数生灵的神奇药剂,正是出自江湖一位名噪一时的神医之手。
这些往事,对于惊尘来说,自然是烂熟于心。
正因为深知其中曲折,此刻他内心的挣扎显得尤为剧烈。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违抗侯爷的严令。
如果他轻率地应允了,万一夫人真的在此次瘟疫中遭遇不幸,他该如何向侯爷交代?
然而……侯爷的安危同样是他心头沉重的牵挂。
“惊尘,你内心深处其实已经有了决定。我对侯爷的确怀有深厚的情感,但还不至于盲目到忽视自己能力的局限,甘愿随侯爷一同赴死。”柳云曦语气坚定而诚恳。
惊尘心中的天平,此刻彻底倾向了柳云曦一边。
的确,他对柳云曦的了解颇深,深知她所言非虚。
这是一位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女子,她对诸多事物都有自己的见解,更难得的是,在面对重大事件时,她展现出的气魄与胆识不输任何男子。
她屡次强调自己能够协助侯爷于汴梁,这消息多半确凿无疑。
瘟疫不同于战争,单凭布阵和指挥是无法解决问题的。瘟疫如影随形,无孔不入,倘若侯爷不幸感染,倘若侯爷需要夫人的援助……
惊尘转过身来,目光坚定地凝视着柳云曦,“夫人,我们应当立即行动。”
即便这意味着,侯爷平安归来之后,他可能要面对玩忽职守的严厉惩罚,甚至自请去军营领受军棍!
柳云曦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马车已经在府外恭候多时,若无异议,我们即刻启程。”
红莺早已收拾妥当行囊,见柳云曦三言两语便说服了惊尘,向小姐投去钦佩的目光。
小姐果然不同凡响,刚才无论她如何劝说,惊尘都顽石般顽固。
而小姐只是平和地陈述了几句,便能让这位坚如磐石的男子心悦诚服地遵从她的意愿,这份魅力实在令人叹服!
“小姐,所有物品都已准备就绪,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嗯,出府时务必轻手轻脚,不要惊动了老夫人。”柳云曦担心长宁侯老夫人会阻拦自己,特意叮嘱了一句。
老夫人的担忧,实际上也是出于对她的关爱。
红莺与惊尘点头,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同离开了长宁侯府,登上了早已在外守候的马车。
在静谧的暮色中,邓昀驾车,而这次,伴随着惊尘的首肯,他也加入了这支队伍。一行人似乎并未察觉,当他们的马车缓缓驶过地面,轻轻拐弯,渐渐消失在长宁侯府的视线之外时,一双眼睛始终紧紧地凝视着他们。
“老夫人,夜幕已深,您还是早些回府吧。”长宁侯的老夫人站在庭院之外,轻叹一口气,语气中透露出既欣喜又遗憾的复杂情绪,“祺瑞所选的这位夫人,终于如我所愿,是个真正关心他的人。”
实际上,汴梁城内的危机四伏,即便柳云曦真的遵循褚祺瑞的指示不去,有惊尘守护她在长宁侯府,老夫人也并不会感到不安。但难得的是,她在此地,尽管有无数理由可以留下,她还是克服重重困难,在夜色中私自踏上了旅程。
“老夫人这下可以放心了。”她的心腹微笑着说,“侯爷终于找到了一位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爱妻。”
“确实如此。”长宁侯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洋溢着喜悦,甚至隐含着一丝深不可测的意味。然而,心腹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柳云曦等人出发后,当他们利用柳云曦的腰牌离开京城时,才真正意识到瘟疫对京城之外的城市造成了多么巨大的影响。
邓昀在城外等候他们时,已经为每个人准备了防尘口罩。
面对这座宁静而凄凉的小镇,众人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慨。
“我们尚未与师傅会合,不宜冒然前往汴梁。”柳云曦提议,“我们在他处暂作停留,最多只需一日。”
这话主要是为了让惊尘放心。
惊尘自然没有异议,他此时默默无言地站在一旁,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内心焦虑不安。
自从他答应夫人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曾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懊悔,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侯爷的安危。
“放心吧,”红莺似乎洞察了惊尘的忧虑,轻声安慰道,“有小姐在,定能化险为夷。”
惊尘点了点头。
当东方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时,他们抵达了汴梁邻接的福安镇。
福安镇与汴梁仅一城之隔,但由于及时的封锁,死亡人数远不及汴梁。然而,即使如此,当马车在街道上行驶时,仍不时可见倒卧路旁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