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琉闻言十分骄横地一跺脚,淡淡霞光闪过,花见败立马倒栽葱似的摔进了沼泽里。
他只觉身体一沉,泥水冰冷刺骨,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刺入肌肤。
这一瞬间大惊失色,本想挣扎着深吸一口气,不料口鼻很快被堵塞,只剩恐惧紧紧地缠绕。
花见败逐渐没了力气,偏生苍临族人可没这么容易被泥水憋死,正在浑噩时,突然一股大力从后颈传来。
他整个人被旱地拔葱似的甩上了岸边,几乎被惯性摔了一个后仰,撞塌了一片芦苇。
这里的泥地不算硬,还是摔得够呛。
花见败觉得尾椎骨传来一阵剧痛,立马清醒了些,忍不住龇牙咧嘴,抬眼望去。
发现杂乱的芦苇岸上,不知何时站着几个可怖之人,皆是身着黑袍,且头戴狰狞的铜头鬼面。
他们的身子融进了芦苇丛,一丝星辉微弱照下,可见铜头鬼面下散发辉光的窟窿洞,在夜色下显得极为诡异。
花见败看得实在犯怵,偏生嘴里都是泥渣,他使劲呸了几下,试图擦拭干净脸上的泥污,好看得清楚些。
“天祈圣归。”
一句熟悉口号,吓了他一跳,只见那几个带鬼面的人,很是古怪地朝琉琉行了一礼。
琉琉看见一群人行礼,反而很是不开心,她挥舞着拳头,任性地吼道:
“烦死了,破石头,你们干嘛要拉他起来啊……”
岸上一群人站的笔直也不回应,只有一个声音如同拉锯,没有生机地答:
“他身上有龙骨印,还不能死。”
“我没有要他死,是玩,现在都怪你们,一点也不好玩!!!”
琉琉光着脚丫,使劲踩着地上的结了霜的青苔,一副娇纵的生气模样。
说话的那人听罢走出几步,脸上狰狞的面具掩盖了所有,只余淡淡光泽在面具后面,能看见粗糙的晶石肌理。
一丝矿物的气息弥漫,花见败满是稀奇瞪大了眼,这是偃人……
只听得他又阴侧侧道:“天祈女,你总是搞砸事情,若是不配合,又该如何向你们的道主交代?”
琉琉闻言更生气了,手腕上的山鬼花钱晃得叮当作响,不依不饶骂道:
“破石头,臭石头,你就是从青莲卫里滚出来的坏蛋,在神殿还排不上号!凭什么管我。”
青莲卫?
花见败被吵的脑子乱哄哄的,只听得那人阴恻恻的声音又起,
“天祈女,别忘了,我们也是奉了圣殿主人的命令监督你。”
琉琉半疯不疯,向来恣意妄为,又十分娇蛮地哭道,
“我不管,破石头欺负人……欺负人!呜呜呜……”
“哭哭哭,就知道哭!就该上请圣殿主人,再把你关进密室,省得麻烦。”
偃人的嗓音十分可怖,却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似的。
琉琉才不管,哭得更大声了。
“我要告诉墨叔叔,让他把你拆成碎渣子!”
花见败依稀记得宁修肃说过偃人的事,龙渊里面的也有偃人,可是这一拨偃人穿着打扮却像是之前矿场里的人……
矿场里面采集白罗浮,一定是有关的。
他一直盯着那个偃人,像是后知后觉认出了什么,立时瞪大了一双杏核目,指着他:
“是你!在南诏的时候是你要抢龙骨印,还变成宁修肃的模样骗我的就是你,对不对?”
“哼哼哼……”
那人低哼哼的笑了片刻,状若变态般侧头,应了句:
“想不到啊,你这娘娘腔记性倒是不错,居然还记得我。”
他想不明白,又指着琉琉怒道:“疯丫头,我刚刚听见你说什么青莲卫,到底什么意思?你之前说的石头人,是他们?”
她抽抽噎噎地道:“石头……石头有很多的……墨叔叔比这些坏蛋好多了。”
花见败虽然没见过她口中的墨叔叔,但是在岐安的时候,客栈里面的人,都提过一个墨先生。
“你这偃人,到底是不是龙渊里的?”
琉琉哭着说:“他才不是呢,青莲卫的破石头坏。”
“噢,我知道了,青莲卫是天炤府的……所以之前的偃人刺客,是你们这帮人!”
琉琉后知后觉,好像发现自己泄露了什么,赶紧捂住了嘴。
那偃人又阴哼哼地笑起来,“哼哼哼,小子,这世上的偃人可不止一处,而我们……只服侍圣殿主人。”
圣殿主人???
花见败脑筋不停转动,三花圣殿里有偃人,后来毁了,可是枢密院查到过,是和邪教一起的。
他恍然大悟:“矿场的圣殿,还有瞳山道场里一群复活的邪道,和你们是一道的?”
那个偃人不答,只是冷哼哼发笑,又直勾勾望着夜空,很虔诚地说:“万灵敷佑,吾主殊祥!是圣殿,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
听这些人动不动喊口号,和之前遇到的邪教一模一样。
“你们这群偃人和瞳山道场一起瞒天过海,而且一直没被剿灭,就是和天炤府勾结。”
花见败瞪着山泉眸子,蹙起修眉:“完了,大兖内部进了邪道,根本就是败絮其中!”
“小子,看来你跟着那个人待久了,也学会了分析。”
花见败听出了一些古怪,怒道:
“你之前一定认识宁修肃,你们很熟吗?”
“你不如继续猜。”
花见败放弃了这个话题,又胡乱问:“那龙渊呢?”
“神殿和龙渊本就难分彼此,不过一个靠着复生秘法,一个靠着一群不成气候的鲛人,而圣殿主人才是真正能改变一切……”
花见败就快听糊涂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龙渊给瞳山道场提供丹方,若不是我们打掩护,才能出了南诏,单凭他们根本到不了海墟。”
那偃人的声音如同拉锯,说到兴奋处,干脆取下了那张可怖面具,他晶石般的脸上没有五官,显得十分可怖。
“圣殿主人藉由旧人的薄面,让那些人平安无事,但是现在异相山也想掺和进来……”
他还要说什么,这时,一声声脚步细碎声传来。
女子嗓音如黄鹂出谷,语气却拖长尾调显得阴森,刚好将话茬打断了去。
“风恒,你话太多了,我是不是教过你,言多必失。”
“柳君。”
那偃人闻言,立马噤了声,朝其恭敬低头一礼。
花见败警惕地看向对面芦苇荡,夜色稀薄给芦苇丛染了一层诡秘,有细腻的皓腕拨开了芦苇。
一个女子身姿婷婷,浑身裹着青红相交的衣袍,戴着暗绿笠帽,面上罩着一层黑纱,极为神秘又略带一丝鬼气森森。
琉琉已然见了那女子,马上换了一副态度似的,可怜兮兮唤道:
“柳姨,你怎么不管管,你家的石头人又欺负人啦!”
女子走近了些,面上黑纱之下绰约可见朱色唇脂,微微动了动:
“哼,天祈女,你在神殿办事不力,如今让你替我圣殿行事,倘若再出纰漏,可莫怪我替圣殿主人罚你面壁!”
琉琉立马噤了声,又极为不服气的鼓囊着腮帮子。
那柳君的目光落在花见败身上,见此人一身狐裘弄得黑不溜秋,脏兮兮的袖口露出荔色的束袖,似乎颇为兴趣。
花见败目光恰好对上了她的眸子,在朦胧间眼神充斥死气,没来由心头毛骨悚然。
他偏生余怒未消,壮胆吼道:
“你又谁啊?”
那个被称作“柳君”的女人鬼气森森的,青红相交的衣摆,在夜风下随芦苇轻动,却好像没腿似的飘了过来。
“小公子,听闻原来的神殿,有尸鬼煞三门,其中有不少人都折在你和那个人手里,”
她说着,轻飘飘的声音顿了顿,十分阴森地朝他看过来。
“怎么如今只有你一个人?”
“我不知道啊。”
花见败实在怕得很,有意插科打诨。
那柳君染着红豆蔻的指尖,衬得肌肤十分惨白一片,蓦地飘荡到了跟前,黑纱下的眼睛死气沉沉盯着他。
“小公子,我不喜欢问话,别让我继续问你。”
花见败心思转动,鼓起勇气又说:
“这位姐姐啊,你也别仗着漂亮就不回答我的问题,毕竟是我先问的,得先来后到。”
女子听他嘴甜,忍不住抿长了朱红唇线,她笠帽下模糊的面容始终看不清,又轻飘飘道:
“你可以叫我柳上月,或者和他们一样称我为柳君,在圣殿,大家都这么叫我。”
花见败扬了扬眉,这又是哪里钻出来的角色。
“小公子,是不是该我问你了……”
花见败插话似的立马答:“对啊。”
柳上月刚刚要开口,花见败立马又说道:“不过漂亮姐姐啊,你刚刚已经问了一个问题,现在该我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