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话语在此刻像满气膨胀的气球,一根针轻轻松松戳破,嘭一声,心脏爆炸喧嚣。
他的不同寻常,不合作风的行事风格,似乎有所解释。
空气仿佛静止流通,男人抬手松领带,漫不经心低垂的眼轻抬,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到可怕,玻璃杯捏到指节发白。
他对她存在的,不可理喻、荒谬荒唐到极点的想法。
情绪笼罩在一片低压中,像风暴来临,傅砚之紧绷着身体,眸色冷静地盯着她。
楼雨霁稍稍后退一步,感觉到了危险,脊背靠在门后,尾音逐渐低下去:“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极外放的情绪,即使不熟悉傅砚之的行事作风,也能察觉到他处在发怒边缘。
楼雨霁不懂,脑袋一片空白。
他又生什么气了,只是说出了他自己干的事情。
干嘛对她耍脾气?
他好过分!
“楼小姐,有没有人告诉你,作为演员,你台词似乎不过关?”傅砚之嗓音低沉喑哑。
见她迷茫一瞬,眼眸湿润懵懂。
男人压着内心暗潮汹涌,无情卑劣到试图撇清干系,把过错压她身上。
可越是这样,胸口沉郁就愈发浓重,密不透风,喘不过气。
作为家族从小到大绅士培养出来,中夏集团的最高话事人,他一举一动都不允许有差池。
有些事情,有些人,本该连想都不允许想,但他不仅受此影响,还跟她纠缠不清。
楼雨霁是他弟弟的前女友。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甚至没有分手。
傅砚之承认楼雨霁漂亮,眼角尖尖的,像窝藏了酒,很媚很醺。
有那么一瞬间,他被迷惑到了,目光舍不得移开。
如果只到这为止,不让私事、私人情绪影响他行事决定,根本不算什么。
可他当着下属的面,做出那种事情,失控偏轨到不可理喻。
而今,更是不负责任到想把过错推她身上。
这种狼狈不堪的作风可以出现在任何男人身上,唯独不能出现在他傅砚之身上。
傅砚之心口溢着怒火。
不是气她,是对自己愤然不满。
漂亮的女人千千万,曲意逢迎、卑躬屈膝的人那么多,他见得少吗?
他从小到大拥有一切,是父母放心信任的长子,是弟弟妹妹可以依靠的兄长,要做傅家最冷静、最一丝不苟的沉稳继承人。
他根本不需要失控,更不接受偏轨、无法掌控的自己。
“你什么意思?”楼雨霁不自觉噘起嘴。
棠姐有帮她找台词老师,有上台词课,她没被网友嘲过台词。
傅砚之冷脸沉默。
灵光乍现间,她突然明白了。
楼雨霁咬着牙瞪他,恼羞成怒:“傅砚之你怪我!”
“你觉得我声音难听,普通话不好,说出来的话戳你肺管子?你不想听,你就掐我嘴巴!”
故作高深嫌她台词不行。
怎么会这么离谱!
楼雨霁气势汹汹走上前,把衣服砸他身上,小脸气到绯红如玉,娇艳唇瓣抖着。
瞧不起她跟他弟弟谈恋爱,事事阻挠她,对她无礼,再把一切怪她身上。
到底谁乱传的流言。
他哪里像传闻说的那样稳重。
好吧,也许他在别人面前是这样。
可唯独不肯给她一点面子。
非要把话说得那样难听。
也对,傅家掌权人需要给谁面子,向来是别人攀附于他、有求于他。
楼雨霁莫名委屈难过:“觉得我是一个小明星,你就可以随便对我无礼?你太过分了……”
男人眼皮动了动,手拎着外套,低头看她,鼻息间萦绕温甜雅致淡香。
她说话不是不好听。
恰恰相反,语速过快显露出来的轻微申城口音很软,极其容易挑起他的情绪。
“跟我道歉。”楼雨霁深吸气,湿漉漉,眼角尖尖的眸子看他。
傅砚之抬眼:“什么?”
“你跟我道歉。”她重复一遍。
良久,久到她以为傅砚之要甩手走人。
无声的对峙中,男人率先移开目光,薄唇动了动,喊了一声她名字,声线喑哑低磁:“抱歉,楼小姐,那次是我失礼。”
是他不对,是他失控,是他情绪被她牵着走,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
楼雨霁看着他,别过脸,移开视线,咕哝道:“你知道错就好。”
傅砚之很淡地勾了下唇角。
傅迟意找的女友很闹腾,却又意外地好哄。
三言两语,气焰消一半。
楼雨霁抿了抿唇,心下的气缓缓消散,对上男人深沉的眼神,心口慌乱一跳。
她吃软不吃硬,好好说话她不吃人,不会犟嘴。
“我、我就当没发生过,不记得了,以后不会纠缠你弟弟,不跟他订婚,我知道傅迟意同我不合适。”
傅砚之温和颔首,薄唇弧度很浅,静静听着她说。
跟小迟的确不合适。
她知难而退,不再纠缠最好不过。
已经到这个份上,他不会再出手干涉其他。
而且事情做得太不体面,委屈了她。
本该好好补偿才是。
“那你可不可以先出去,我等下换件衣服,哥哥安排人送来的衣服不太合身,刚才线好像裂了一点,我再换一身……”
脑子里的弦骤然断裂。
傅砚之呼吸微窒,沉沉看着她,捏紧了拳头,一字一句道:“哥,哥?”
楼雨霁唇角抿出一个笑容,低低哼了声:“对呀,裴卿望是我哥哥。”
“下次傅先生做事严谨一点,做个背调,了解清楚情况再出手,别犯低级错误。”
傅砚之:“……”
试图冷静。
冷静不了。
【大影后】,他想起了无意中看到的备注。
所以,那会儿是她在找裴卿望?
“你可不可以先出去?”
楼雨霁没想再跟他解释太多。
“这是你的套房吗?借我用一下行吗?好吧,这个请求听起来不太对劲……”
傅砚之:“可以,你用。”
话落,他手上捏着外套,没有一点异样,步伐沉稳出门。
平静到楼雨霁忍不住惊奇。
盯着男人挺拔的背影。
他比她想的要镇定一点,完全不惊讶。
他就没有表示吗?
再道一次歉,啊她听过一次就行了。
她以为他至少会震惊一点,表露出不可置信,再也维持不住从容姿态,疯狂跟她道歉,摆出补偿方案,祈求她的原谅。
可什么都没有。
他怎么能什么都不说?
楼雨霁忽略掉内心莫名的闷,噘起嘴,赤着脚小心翼翼坐到沙发上,低头给裴卿望发消息。
——【哥,你再送一件衣服过来,旗袍太小了,走几步就裂开。】
他都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
差点就要跟人打起来了,这件旗袍绝对是限制她发挥的最大阻碍。
宴会厅上,裴卿望皱了下眉心,跟身旁聊得正欢的宾客说了句‘失陪一步’。
走到甜品台附近,层层叠叠的蛋糕高高摆起,点缀着鲜花和各色水果,五彩缤纷。
看到信息,他挑了下眉,回了几个字:【麻烦真多,等一会。】
裴卿望仰头一口喝下香槟,淡然吩咐宁特助再准备一条裙子,尺码宽一点,正常礼裙即可,不一定要旗袍。
——【对了哥,我不在刚才那个房间了,在顶楼傅砚之的套房,不知道房间号……你等等。】
裴卿望:“?”
每个字他都认识,组合在一起他突然看不懂了。
男人唇角瞬间压下来,面无表情,惹得上前搭讪的明星宾客迟疑三分,不敢敬酒。
旗袍裂开了。
在傅砚之的套房。
裴卿望差点呼吸不上来:【你不跟傅迟意订婚,是因为看上了他大哥傅砚之?】
他打字很快:【小兔崽子,玩得挺花啊你!自己想好怎么跟爹地和楼女士,还有傅家人解释,别找我善后,这我真帮不了!】
裴卿望气笑了。
他怎么知道傅砚之的套房在顶楼哪里。
还派人送过去!
正想着,裴卿望看到自家便宜细妹嘴上说的那个男人手中端着红酒,面容很淡地跟人应酬。
傅家太子爷在北城本地,比他要受欢迎得多。
各路老总,男明星女艺人,能上前的全不放过机会。
而傅砚之看不清脸上情绪,只是周身气息,莫名有些低压。
裴卿望:“……”
他以为小兔崽子跟傅砚之在房间里搞上了。
这到底闹的哪一出!
裴卿望眯了眯眼,端着酒杯过去,看清男人眼中翻涌的郁气。
他蹙眉,微压了下声音:“砚之,有点事情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