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隐性子烈,不肯让人靠近,连一路送他来的马倌都踢,防备心也很重。
“后来还是我天天陪着他,给他喂食洗澡、清理马蹄,和他说话,慢慢的,他才允许了我的贴近。
“他有时很淘气……也会闹脾气……我不理他时,他还会用耳朵给我比心……
“等我再长大点,可以上马的时候,我们就成了极好的搭档,默契十足……
“我会带他去他想去的地方,他也会在我父亲不能回家时带我和母亲去看他。”
“雷默……你别难过。”周及阿落握着他的手道。
雷默收起眼里的一丝落寞,嘴角轻勾:“我不难过。”
“一般来说,马的寿命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但他却陪了我近五十年。
“临走时也很安详,没有痛苦。”
只有不舍。
“雷默,教我骑马吧。”周及阿落拉拉他的手说。
“好。”雷默拍拍兰哩的背,说,“不过在那之前,阿落先给兰哩穿戴马具吧。”
将马具一一检查完并清洁之后,周及阿落按雷默说的先将牵引绳换下,给兰哩戴上水勒,刷拭她的背毛,再给她抠抠蹄,打一层薄薄的蹄油。
接着是放置汗垫,鞍垫,马鞍,系好肚带后,便是抬起兰哩的前腿,给她拉伸韧带。
也许是知道→自己将要出门游玩了,兰哩格外配合。
周及阿落手握着缰绳,左脚放入马镫,一个使力,右腿跨过马背稳稳地坐在了马鞍上。
猫本身就是一种平衡性与自我调节能力相当不错的动物,所以,不管是慢快步还是跑跳,周及阿落与兰哩都感觉很轻松。
到了下午,周及阿落已经掌握了基础的驭马术,可以尝试去野外跑跑了。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马场的时候,周及阿落从兰哩背上下来,把缰绳递给雷默:“帮我牵一下。”
说完,他便跑进马房一个空的隔间,自里面牵出一匹威风凛凛的黑色骏马。
随着那匹马越走越近,雷默清楚地看到,那马额前的白斑一点。
尽管很相似,但他知道那不是夜隐。
“雷默,这是福云。”周及阿落与他交换缰绳,“他的能力之一,便是拟态。”
“是不是跟你描述的很像?”
变成一匹帅气的黑马的福云伸出舌头给小落洗了一把脸。
看到那与夜隐一般无二的调皮动作,雷默抱了抱小家伙,口吻真挚地说:“谢谢阿落。”
“那我们出发吧~”
和着自由的风,两道重叠的影子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疾驰。
泥土、石头、野草、云杉……
不同的气味在空气中交织、弥漫,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新自然。
远处的咴咴腾出一曲欢快的小调,哞哞踩着拍子怡然自得。
金灿灿的光辉之下,笼罩着的是整个世界,而这个世界里——
只有他们。
浪漫的时光总是短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它的奢侈和可贵。
但——
它又无处不在。
将兰哩送回马场,相互道别后,已是夜黑星现。
周及阿落与雷默共乘在福·黑马·云的背上于云杉林中穿行。
蹚过浅浅的溪流时,一点柔美的光在黑暗中亮起,如同一个米粒般的信号。
继之而来的,是成千上万只提着灯笼的小精灵。
于是,一场漫天蔽野的流萤之舞翩然上演,为这静谧增添了一份生气与梦幻。
周及阿落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不一会儿,一只萤火虫落在他的指尖,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似是飞累了,又似对驻足者的邀请。
“雷默,你看。”
他转过头去,不想那只萤火虫飞到了他的鼻尖。
“很美。”
雷默的嗓音略有些低哑,他牢牢地盯着眼前的小家伙,目光逐渐变得幽深,令人难以捉摸。
“阿落……”雷默托起小家伙的后颈,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
不要拒绝我……
好吗……
抬眸间,周及阿落觉得自己像是被他锁定的猎物,无处可逃,只能呆愣在原地等待狩猎者的捕捉。
直到一股灼热的气息与柔软的触感自额头一一顺势而下,即将到达嘴唇的那一刻,周及阿落握着马鞭的手攥紧了雷默的衣袖。
这个动作让雷默停了下来,一股失落感涌上心头,周及阿落的手不禁松了松,似应允般缓缓闭上了眼。
“阿落……我”爱你……
未说出的话语顷刻吞没在两人相贴的肌肤之间。
雷默虔诚地亲吻他的唇角,再是他的唇瓣。
紧紧贴着,呼吸交缠。
这一天,这一刻,这一幕,只有天地与周遭的生灵见证。
但雷默已然心满意足,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如此的幸福。
怀着一颗喜悦的心,雷默环住小家伙轻拉缰绳,福云立刻会意,带着他们离开了。
沿途的流萤飘飘扬扬,犹如在欢送,犹似在奔赴下一场萤火之约。
抵达那糖果色的木屋时,福云已经恢复了原形,周及阿落也已变回了猫身被雷默抱在怀中。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害羞了呢。
兽怎么会害羞,他只是累了。
变成人形很消耗精神的好嘛。
明知小家伙装睡的雷默笑而不语:阿落还是如此可爱~
……………………
有时候,分别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当下的人们也总是怀着再见的希望去道别。
在这种未知的情况下,尽管不舍,依旧美好。
“雷默,我得走了。”周及阿落检查完要带的东西,晃了晃雷默抓着自己爪子不放的手。
雷默没有说话,手也没有放开,像是一种无声的抵抗。
周及阿落有些无奈,他又不是不回来了,至于从睁眼盯着他到现在吗?
怎么变得这么粘猫?
好吧,一直都很粘。
“我会让小云留下保护你的。”
雷默顿了顿,拒绝道:“不用了,我有元珠,长凛也在这里,小云你带走吧。”
周及阿落听着这话有些耳熟,啊,他记起来了,上回他自己就是这么说的。
为了防止雷默套小云的话。
“好叭。”周及阿落说,“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
“阿落不想说些什么吗?”雷默抱住他。
“再见?”周及阿落试探地说。
“好……”
“再见。”
雷默紧紧地抱着他,郑重而迟缓。
下一秒,他松开了手臂,想要来一次偷袭。
有所察觉的周及阿落咻地激发了符纸,让他扑了个空。
望着空无一猫的地方,单膝跪地的雷默以手捂脸,悠悠低语:“那就下一次再还吧,阿落。”
低醇的嗓音里夹杂着几分愉悦,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